大学毕业那年,顾珩为我放弃了豪门少爷的身份,选择白手起家。
后来他事业有成,打脸当初所有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人。
包厢里,有兄弟问他:“怎么还不和你那位糟糠之妻结婚?”
顾珩思考两秒,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反问。
“你会和自己的玩具结婚吗?”
他的兄弟们瞬间哄堂大笑,连连摇头。
“也就珩哥你演技好,骗了那灰姑娘这么多年。”
“她恐怕还不知道,你和你爸妈有个五年之约吧?”
1
我僵在包厢门口。
夜间穿堂风掠过,吹得我整个身子都凉透,指尖不住地发颤。
五年之约?
五年前,我和顾珩从同一所大学毕业。
他为了和我在一起,不惜跟家人翻脸,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家是南城出了名的豪门。
他的爸爸妈妈姐姐乃至管家,都不允许我这个小镇出身的穷鬼,玷污了他们家家门。
他们说:“有我们没她,有她没我们。”
最终。
他选择和家人断绝关系,净身出户。
被赶出家门那天,南城下着大暴雨。
他没撑伞,也没打车。
整个人淋成了落汤鸡,就那么湿淋淋站在我出租屋的门口。
“婷婷,我爸妈不要我啦。”
“以后,你可不可以收留我,陪我白手起家?”
“你相信我,就算不靠父母,我也一定能攒够彩礼钱和车子房子,把你风光娶回家的……”
那时的顾珩眨巴着眼睛,像只生命力旺盛的小狗,冲我使劲摇尾巴。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于是此后五年,当真陪他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今天。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五周年纪念日。
为此我熬了几个大夜提前完成工作,连夜坐飞机从国外赶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却不料。
听到了个,“五年之约”。
“她当然不知道了。”
包厢里坐C位的顾珩点了根烟,不屑轻嗤:
“要是她知道这些年只是场磨砺游戏,是我爸妈定好的一个赌约,随时都能回去……那她不得对我大闹一场?”
“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女孩儿,性子总归是直了些,理解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
“欸,说白了不就是没教养嘛!”
发言的人是顾珩铁哥们季越,平日里对我一口一个“嫂子”。
现下却说:“论嫂子,我还是只认林兮那种名门出身的大小姐,和珩哥最般配了。”
“看她多懂事啊,没名没分地跟了你三年,不像沈雨婷那么小肚鸡肠,眼里容不得沙子……”
“对了,珩哥打算什么时候和真嫂子订婚,给她个名分?”
听到此。
我不自觉攥紧了手心的戒指盒,几乎要硌出血来。
林兮。
是顾珩口中“重要客户”的女儿,隔三岔五就来我们家蹭饭。
她比我们小五岁,性子俏皮爽朗,家里人却疏于对她的关心。
她常挽着我撒娇:“姐姐,我爸妈又去国外陪我弟弟啦,你不会介意珩哥带我过来蹭饭吧?”
因为和她有过相似重男轻女的遭遇。
一直以来,我都拿她当亲妹妹对待,从未见外怀疑过。
而此刻,包厢里。
顾珩只是掐掉火光扑闪的烟头,不耐烦吐出口白雾:“快了,家里安排的下个月吧。”
“可婷姐那么倔,能同意退位当情人吗?”
“五年的感情,她是个念旧的人,不会轻易放手的。”
他顿了顿,游刃有余:“再不济,用钱补偿,用她舍不得放弃的工作牵制。”
季越笑出声来。
“还是珩哥想得周全,人间清醒啊。”
“你表弟那情种就该学学你,听说他为了等个女孩儿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了死活不肯联姻,还想上赶着当三……”
“那简直太蠢了,不是吗?”
“嗯。”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讥嘲着。
笑声和暖气顺着门缝传出来,冲散了走廊的彻骨冷意。
可我掌心的血珠顺着纹路滴下来。
整个人止不住地发颤,如坠冰窟。
2
最终我没有冲进包厢大闹。
我只是将带血的戒指盒连同礼物,扔在了包厢门口的垃圾桶里。
然后一个人回了公寓。
因为倒时差和饮食不规律,我蜷缩在床上,胃里一抽一抽地疼。
这胃病,是前些年为顾珩拉合作,落下的病根。
那时所有人都不敢帮他,连他的企划书都不愿多看一眼,故意将他拒之门外。
他又一次落魄归家后。
我瞒着他,拿着企划书找上那些了那些合作方,伏低做小陪酒陪到胃出血。
顾珩从小含着金汤匙,娇生惯养,要自尊。
可摸爬滚打长大的我,不太需要。
最后对方签下了合同,我进了医院。
从此这胃病便如附骨之疽,断断续续缠了我多年。
一直以来,我都从未后悔过。
作为他放弃荣华富贵才保住的女朋友,我愿意竭尽自己所能去帮他,毫无保留对他好。
可直到今晚,我才发现。
顾珩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他的落魄是假的,对我的感激是假的……连“爱”,也是假的。
欺骗我的这五年里。
甚至有三年,还有个第三者插足。
……
最后疼到干呕,几近窒息时。
我从床上爬起来生吞了颗药,忍着不适给国外的领导发了封邮件。
她很快回了通电话。
语带激动:“小沈,这次你真的想好了,真的不为你家那位鸽我了?”
我痛极反笑。
“嗯,这次……是真的想好了。”
机票订在了下周。
姜总早就想让我留在国外的总公司深造,干出成果再回国。
这一走,没个三年五载是回不来的。
以前我总想顾珩为我放弃了他的家人,我不能就那么自私地离开,也舍不得走。
但今晚。
所有的舍不得化成了齑粉,离开迫在眉睫。
还剩七天。
我便能不再受人牵制,忘掉过去。
……
顾珩是第二天一大早回公寓的。
我还没睁开眼,便听到客厅里一阵欢声笑语,打情骂俏的声音。
我捂着胃下了床。
一开门,说笑声便戛然而止,仿佛我是什么不速之客。
“姐姐,你醒啦?抱歉又来你家蹭饭了哦……”
林兮手里抱着我的小咪,美甲深深陷进它的毛发里,逼得它喵喵喵叫个不停。
我瞬间想起上周,小咪耳朵被她“不小心”烧掉的那一撮毛发。
怒气上头,我冲上前便一把夺过小咪,肢体接触时推了她一下。
就那么轻轻一下。
她却猛地向后仰,扫落满桌早餐和一个礼盒,重重跌倒在地。
“啊!!”
玻璃陶瓷碎片瞬间飞溅一地,划伤了她支撑的手,也有两片扎进我的脚踝。
顾珩推开我,冲过去将林兮搂进怀里,怒不可遏瞪过来:
“沈雨婷,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我脚踝处的血直往外流。
可顾珩看不到。
他只能看到林兮楚楚可怜的眸子,和指尖那一道微不可察的口子。
他火急火燎抱起林兮,去了医院。
我一瘸一拐将小咪抱回猫窝。
饭桌上,写着“三周年快乐”的礼盒里放着条爱马仕项链,显而易见是配货。
我砸了它,突然就忍不住颤抖着笑出声来。
明明,那么明显啊。
明明以前我和林兮被油溅伤,顾珩也是先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替她上药。
明明这是一眼就能看破的事。
我却像个傻子,被骗了三年。
3
当天把小咪寄养在朋友家后,我没有再回公寓。
顾珩打不通我的电话。
于是,亲自找上了我的公司。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我正在办理离职交接手续。
看到我桌上的离职申请书,他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婷婷,你终于想通了?”
这些年,顾珩一直希望我辞职,回归家庭。
他总说,只要我肯辞职,立刻娶我。
现在想来。
这兴许就是为了折断我的翅膀,让我在得知真相那天,没有退路。
我觉得很可笑,没有搭理他,继续忙着手头的事。
顾珩默认我主动辞职,面色缓和下来劝道:“林兮的手指被割破了,刚从医院出来。我知道你是又误会了什么,但她很单纯,不爱计较,只要你开口去道个歉……”
“顾珩,她的美甲抓伤了我的猫。”
我沉下脸,忍着胃疼冷冷地抬眼。
“而且,我也受伤了,比她伤得更重。”
顾珩疑惑地扫视过我的全身,终于看到脚踝骨那处缠的绷带。
他有那么一瞬失措。
蹲下身子想摸上来,却被我退后两步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拧眉讥笑:
“沈雨婷,这又是你伪造出的伤口么?”
我心头一窒。
三年前我还不认识林兮时,顾珩总借口照顾客户的女儿,半夜不回家。
有次我气急败坏,在电话里骗他说自己胃疼,把他吓了回来。
也是那回,他正式把林兮介绍给了我,博取我的信任。
而后我好几次旧病复发催他回家,他都不信,总认为是我在吃醋。
现下。
我并不想和他多说,转身就走。
饿了一天想吃顿饭,一出电梯,却撞见了林兮。
她说要和我谈谈,抬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跟着她去了隔壁咖啡馆。
随手点上两杯热拿铁后,她开门见山:“你都知道了吧?”
那晚回国下飞机,是她主动给我发了顾珩的位置,让那家高级会所的服务员亲自将我带到包厢门口。
这一点,我是该感谢她。
她却笑了笑,终于卸掉伪装,自顾自道。
“我和珩哥从小就有婚约,如果我五年前没有出国留学,如果没有你……我们五年前就该订婚了。”
“所以,你凭着父母定下那一纸婚约,选择理直气壮当一位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整整三年见不得光?”
我摇头,“林兮,以你的身份,何必呢?”
她攥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但仍是逞强挑眉:“我喜欢他,我乐意。”
我无话可说,起身要走。
林兮却突然冷笑一声,抓住我的手腕低语:
“那晚我本来是打算让你冲进包厢,大闹一场,让他厌烦你主动提分手的……可是,婷婷姐你怎么不闹呢?”
顺着她的余光,我看到了顾珩的身影,愣怔一瞬。
等反应过来,林兮已经猛地抓住我的手,将一整杯热拿铁尽数倒在了自己手腕上……
“沈雨婷,你在干什么?!”
4
顾珩咬牙切齿地冲进了咖啡馆。
林兮白皙的手腕登时被烫出一片红痕,轻颤不止。
我来不及辩驳,便被顾珩抓着上了车,和林兮一起去了医院。
烫伤科里的消毒水味很难闻,我捂住鼻子欲呕,下意识想走。
可顾珩拽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将我拉到病房里,要我对林兮道歉。
“不是我泼的,不道歉。”
我的脚踝很痛,忙了一天没来得及吃口饭的胃,此刻也被气得翻江倒海。
顾珩一撒手,我快要站不稳。
他却执意认为我是在装可怜,逼我道歉。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一片。
林兮用红肿的手拉顾珩,楚楚可怜地柔声劝:
“珩哥,要不就算了吧?我相信,婷婷姐她不是故意泼我的,她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一时冲动?我看分明又是在疑神疑鬼!”
顾珩心疼地挡开林兮,用力攥住我手腕,甚至掐出几道红痕。
“沈雨婷,第二次了,道歉!”
他并不想听我的解释,也不信。
我咬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了他一巴掌:“我没错,不道歉,滚!”
从人群中挤出,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
我紧攥拳头好不容易走出医院大厅,眼前便突然一片发白……耳鸣之际天旋地转。
但向后仰的瞬间。
想象中的痛感,迟迟未传来。
昏迷的这段时间,我还是梦到了从前。
刚毕业那年,事业受挫。
顾珩只买得起一碗馄饨,推到我面前说他吃过了,让我吃。
可我又怎么看不出来他吃没吃。
最后推来推去,我们蹲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一起吃那碗已经被焖烂了的馄饨。
分明很难吃,却还一直笑。
笑着笑着,便笑出了泪花。
那时顾珩抹了抹我的眼角,对着漏雨的天花板,认真发誓。
五年后,二十八岁的他。
一定能靠自己,风风光光迎娶沈雨婷。
……
今年,是第五年。
我们有钱,有房,有车。
顾珩却没有信守承诺。
于是我在国外定制好钻戒,掐着点连夜赶回国,想帮他完成承诺。
可他,甚至忘记了我们的纪念日,再次失约。
自此以后。
这个约定便如曾经的美好幻梦,通通化作泡沫,消散无踪。
……
在病房里醒来时。
一个穿着卫衣的年轻男生正守在床边,闭眼小憩。
晨光映照下,他垂下的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轻微翕动。
我愣怔一瞬。
直到手机上的登机提醒发来,方才打消眼熟的念头。
不过是位救了我的好心路人罢了。
我拔掉针头,留下一笔感谢的费用,便蹑手蹑脚,仓促出了病房。
距离登机,只剩五天了。
我继续着手处理手续,连着三天,都窝在公司。
这三天,顾珩没有给我发过消息。
只是他常年空白的朋友圈里,挑衅似的发了几张旅游照片。
冰岛的极光,魁北克的枫叶。
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蜜月旅行。
但在我们还没有分手的情况下,他陪林兮去了。
林兮的朋友圈里,也毫不避讳躺着几张亲密合照,文案极其暧昧。
季越在底下评论祝福。
和我玩得好的几个共友,都私聊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被绿了,截了个屏,便没有再看。
回公寓收拾行李当晚,顾珩也在家。
和林兮,一起在家做饭。
这套公寓是顾珩买的婚房。
所以他们在厨房打情骂俏,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我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摊开行李箱,默默收拾起了东西。
笑声一阵阵从厨房传来。
直到顾珩出门看见满地的行李,笑容僵在脸上。
“婷婷,你还没有闹够吗?”
我懒得抬眼。
僵持不下时,林兮端着碗银耳羹,小心翼翼凑过来:“婷婷姐,你不要误会,今天我是专程过来给你解释上次那件事的……”
“不需要。”
这次我特地退后两步避开她,将公寓钥匙交到顾珩手里,“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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