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总说,婚姻是条狗链子。
拴住就没有自由。
拒绝我的求婚后,他转身就和别的女人亲吻纠缠。
后来有人手捧钻戒,单膝跪地,严肃且虔诚向我求婚。
“确定?你弟弟可亲口说过,婚姻是条狗链子。”
“他不懂,只有愿意被拴住的狗,才配有家。”
……
我站在包厢门外。
宋慕正不耐烦地跟朋友抱怨。
“现在跟林佳一起久了,就跟喝白开水样,无滋无味,这没劲。”
“家里催婚催的紧,快烦死老子了……”
“婚姻就是条狗链子,拴住就他妈再没自由。”
旁边有人问出声。
“那林佳想早结婚吗?”
宋慕轻弹烟灰,散漫一笑。
“我看她啊,是快想疯了。”
话落,众人了然哄笑。
不少相熟的人知道。
一个月前,相同的包厢里。
我拿出提前备好的对戒,掌心黏腻,声线紧张到发颤。
“宋慕,你愿意娶我吗?”
宋慕眼中的厌烦,一闪而过。
在周围人起哄声中,他轻轻揽我入怀。
沉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压到极低。
“佳佳,我不想让你难堪。”
话落,他推开我渐渐僵冷的身子。
转头面向众人,向来英俊的脸上,转头笑到灿烂。
“今天我买单,大家别客气。”
对戒上有颗不算大的钻石。
纯洁而坚硬。
我攥在掌心里,留下道深深的血印。
就这样,我费心两个月的求婚,草草翻篇。
包厢里的人还在喝酒起哄。
宋慕交好的兄弟,单手揽过他的肩膀,凑耳边低语两句。
在不怀好意的笑声中,宋慕食指轻点酒杯,思考片刻。
最后,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
“佳佳,我今天晚上有个项目要谈,就先不陪你回家了。”
“爱你,佳佳,改天补你份礼物。”
宋慕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万彩斑斓的灯在他脸上闪过。
红酒摇晃成一片,好不热闹。
手机的亮光自然熄灭。
门外的我,眼睛酸涩到发疼。
我同宋慕,自小一起长大。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数不尽美好的词,可以用在我们身上。
高中毕业时,我们成为彼此的初恋。
其实我心里清楚。
再浓烈的感情,也难耐时间的打磨冲刷。
绚丽无比的爱情,最后也离不开忠贞和良心的苦苦支撑。
但近半年宋慕的极度冷淡。
我陷入恐慌却又深感无力。
现在的他对我,就像是极高中生写历史作业。
无心而潦草。
我明知无力拿起。
放下也不容易。
我没有推开那扇门。
也没有自讨没趣逼问。
心痛久了,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茫然走出来时,天空灰蒙蒙,下起小雨。
雨不大却也密。
像只无形的大网,压的人透不过来气。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你和宋慕在路上了吗?菜都准备好,就等你们两个。”
“结婚的事,宋慕是什么态度?”
“只要你们结了婚,钱就能进来。”
……
电话那头催促声还在继续。
林、宋两家是世交。
我同宋慕的联姻是早就定下的。
只是近几年,林家资金链几近崩盘。
比起宋家,林家更急迫需要一场联姻。
拓充新产业,为摇摇欲坠的公司注入新血液。
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雨下。
想到宋慕坐在包厢里。
为我的寡淡无味。
为联姻。
为要拴上的‘狗链子’。
愁眉不展的样子。
嗓子沙哑到像含了沙,我缓缓道。
“宋慕不想结婚,我目前也不……”
我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声音突然尖锐。
“宋慕现在不想结?”
“你在矫情什么,非要拖到现在。”
“当年宋慕给你求婚,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性子清淡,在众目睽睽下,向宋慕求婚。
确实出乎意料。
但宋慕忘了,这曾是他自己要求的。
大二那年。
下课,我从教学楼走出来。
身边的同学纷纷将我围住。
一瞬间。
泼天的玫瑰花瓣,从天而落,密密铺散在我周围。
在醉人的玫瑰香中,宋慕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泛着闪光的项链,在我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落在我脖颈。
微凉的触感,使人有些猝不及防地真实。
“佳佳,虽然我们还没毕业,但我已经迫不及待。”
“娶你回家,是我十六岁就想做的事。”
“所以,林佳女士,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玫瑰花落下那刻,我已经幸福到说不出话。
未等宋慕说话,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也曾无数次幻想,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他的手臂,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但我还是拒绝了宋慕。
那时,我心中还有一团刚刚燃起的火。
手中的泥团刚刚捏成。
还差一团烈火,蜕变成精美的瓷器。
我还有自己的梦想没完成。
况且自己年纪尚小,又还没毕业。
结婚终归是太早了。
我捏着李慕安腰间软肉说好话。
“等咱们毕业,在结婚好不好?”
“我想做出番成就来,再嫁给你。”
“你别生气了,到时候我再跟你求婚,好不好?”
李慕安嘴巴抿成直线,脸臭到发黑。
终没耐住我的软磨硬泡。
勉强点头答应。
“那林佳,可说好了,到时候你跟我求婚。”
“额……行!那你不会不答应吧?”
“林小佳!你以为谁都会跟你一样,这么冷血无情!”
虽然我没答应求婚,那条精美昂贵的项链,还是带在我颈上。
我懂宋慕的用心。
我整日泡在工作室里,捏制、洗涮,戒指带在手上总归不方便。
我推脱不掉。
他花尽心思选的项链,硬生生塞进我手里。
“怎么?林小佳。”
“你不会还有别的心思吧?”
往事美好如童话。
仔细想来,终是我太自信。
十六岁的宋慕做梦想娶林佳。
二十岁的宋慕会轰轰烈烈向林佳求婚。
可二十三岁的宋慕只会嫌弃,婚姻是条狗链子。
“姐姐,有个很帅哥哥托我给你把伞……”
眼睛大大的姑娘,拿着把多余的伞,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抱歉,刚才你说什么?”
雨声渐大,遮过女孩说话声。
我没听清,跟着女孩视线往拐角处看去。
冰冷湿滑的街道上,人影稀疏散落。
未看见任何停留驻足身影。
“刚刚还在呢,怎么不见了?”
我对上女孩疑惑的目光,她随即灿烂一笑。
“额……姐姐这把伞我多余,送你了。”
“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多笑笑。”
撑开的伞,就这样强势塞到我手里。
我刚回过神来,推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谢谢你……”
好心的小姑娘,就像雨中精灵般,消失在拐角处。
伞不大不小。
刚好能遮住乌云,为我撑起片小天地。
一把陌生暖心的伞,将我心头的乌云,拨散几分。
家是回不去了。
我一个人回家,爸妈是不会欢迎。
我重新打开手机,想要打车回工作室。
下雨天,车不好打。
等待三分钟,又三分钟……
雨下的愈发大,噼里啪啦,落在伞上。
天也阴的快,黑色布幕沉沉落下。
夜里的雨,总有几分吓人的气势。
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我面前。
车窗落下,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那人看清鼻梁和侧脸的轮廓。
两年未见。
许琛之本就清冷周身,又多出几分深沉内敛。
“大哥……”
“上车。”
许琛之是宋慕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高中时被领回宋家。
碍于宋母的缘故,许琛之不姓宋,随母姓。
我上初中时,他在同市读高中,见面还算勤。
等我上高中,许琛之就去读大学。
那时宋慕跟我同班,交往日益密切。
除了过节见面寒暄,跟许琛之几乎毫无联系。
宋慕对许琛之,表面还算过得去。
背后‘外来野种’常挂在嘴边。
有头有脸的人家。
华丽尊贵的门槛内,多是污秽之事。
碍于家族门面。
宋慕有些话也就在家里,和自己小圈子说说。
在外见面总会称呼声,“大哥”。
我和宋慕高中毕业上大学时,许琛之势头最盛。
他年纪轻轻眼光精准,出手狠厉。
帮宋氏吞并不少企业。
宋家长辈的目光。
也逐渐聚集在,这个“外来野种”身上。
人人都称许琛之为,“小宋总”。
不少人私下说许琛之,就是宋家的继承人。
那也是宋慕对许琛之意见最大的时候。
曾经因为,我跟许琛之说两句话。
宋慕暴躁大发脾气。
“林佳,你是不是也觉那个野种比我强?”
“他强怎么样,到最后也是给我打工的。”
我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为许琛之辩解两句。
“我感觉大哥他人,挺好的。”
“好好好,林佳,你个叛徒。”
……
为此,我还哄了宋慕许久。
谁也没想到。
就在我们大二那年。
许琛之轻易放弃那个唾手可得的继承人身份。
选择孤身一人去海外发展。
听说是从事科技医疗事业。
一个宋家从未涉及的行业。
离开宋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行业,全凭自己。
当时不少人,为许琛之惋惜。
依旧没有挽留住他。
在许琛之不在插手宋家企业后。
宋慕与许琛之的关系,也逐渐缓和。
少去了利益纷争。
那个几分可笑的血缘关系,又重新显现。
后来再看见许琛之,便是在顶级财经期刊上。
年轻有为的华尔街新秀。
办公桌前的单人照片,占据了整一期版面。
只是,我不知道许琛之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上车,许琛之宽大的西服,便落在我身上。
沉香中挟着几缕轻飘烟味,将我密密包裹。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去那?”
“我回工作室。”
详细的位置,我还没说出口。
许琛之已经掉头,往工作室方向驶去。
一路无言。
许久不联系的邻家大哥,在你不堪的时,突然出现。
话不知从何说起。
尴尬的氛围在车里弥漫。
许是我太不自然,中途总感觉有灼热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侧身望去时。
许琛之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只留道凌厉侧脸。
给人种莫名的压迫感。
还没到工作室,车突然转弯停到街道旁。
许琛之突然看向我,漆黑的眸子里,一时涌出了千万种情绪。
愤怒、无奈还有心疼。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许琛之的拳头松松紧紧。
沉默半刻,低沉到嘶哑的嗓音响起,透着股难言的隐忍。
“林佳,就一定非他不可吗?”
“啊……”
大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有些僵硬地顺着许琛之的视线,望向窗外。
雨势渐小,雨帘蒙蒙。
宾馆门前,一对男女亲吻纠缠的身影。
不难看清,是宋慕和……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
女人举手投足间皆是妩媚。
半个身子挂在宋慕身上。
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块糖,含在嘴里,眉目含情的看向宋慕。
接着两人唇齿相碰。
糖在融化、消失。
两人相拥身影消失在宾馆门口。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原来这就是,宋慕口中的大项目。
有那一瞬。
我耳边陷入一片的嗡鸣中。
宋慕的冷淡、爸妈的冷嘲热讽、众人的嬉笑。
各种委屈、不堪、戏弄纷至沓来。
最终,又全部离我远去。
只留下一个我。
一个思绪苍白,却又满身潮湿的我。
真是可笑又可怜。
模糊到极致的视线,重新变清晰。
思绪回笼。
青梅竹马也走不到白头偕老。
心中那几丝舍不下的情感,全部消失殆尽。
身旁许琛之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
我勉强的扯动嘴角,想要故作无事笑笑。
许琛之紧蹙着眉头,似叹口气,随着几分强势擦干我脸上泪水。
“笑比哭还难看。”
手上的力道逐渐温柔。
听完他那不算好听的话,我露出几分真切笑意。
我抬头,顺手指下头顶的行车记录仪。
“这能拷贝一份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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