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卖进郑家做媳妇的。
为了伺候少爷跟他一起到了寻仙宗修行。
陪他降妖途中中了蛇毒,蛇性本淫,需要男女水乳交融。
我去求他喜欢的女子,却被严词拒绝。
眼看他支撑不住,我只好咬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1
“谁让你来的!真晦气!”
郑叙解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连人带衣服踢下了榻。
“我告诉你,阿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娶你,别做梦了!”
我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将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套在身上。
“你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鬼样子,若不是中了毒,白送给人家都不要。”
他的话仿佛一把尖刀恶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扭过头去,看见了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狰狞的伤疤。
是年少时为了从火海里将他救出来才变成的这个样子。
他平安无事,甚至可以说毫发无损,可从那之后,郑家人却开始嫌弃起了我的脸。
但我不在乎,只要郑叙平安,阿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郑叙。
他看了一眼我畏畏缩缩的样子,一脸的不耐。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去帮我找莺禾过来,别擅自爬我的床。”
莺禾就是他喜欢的人,是寻仙宗出了名的美人。
我穿好衣服,垂首回答道,“我去找过她,还求了很久,她不愿来。”
郑叙不信,“胡说!莺禾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怎会不顾我的死活?!”
正说着,伴着匆忙的脚步声,莺禾推门而入。
郑叙的衣服尚未穿好,床榻也一片凌乱,莺禾故作惊诧地捂住嘴巴,红着眼圈,“郑叙……你们……”
我瞥了她一眼,不懂她在惊讶什么。
“莺禾师姐,少爷中毒时我不是去找过你吗,这毒如果不解,少爷就没命了。”
话音刚落,莺禾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全是得意,可说出口的话却满是委屈,
“你没和我说啊……若真是如此,我岂会置他于不顾?”
我看着她的表情,浑身一凛,这是在演哪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郑叙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敢骗我?你根本没去找她是不是!”
我没有骗他,我真的曾跪在地上求莺禾救他一命,可莺禾说,如果这么轻易就让郑叙得到她,以后必然不会珍惜。
去求她时,我自知这个请求对女子来说有些难为情,于是特意避开众人,无人知晓,如今却给了她矢口否认的机会。
莺禾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一脸委屈,“你不要怪阿丑,她喜欢你我们都知道,她会这样做也是情难自禁,可是郑叙,你以后让我如何自处?我对你太失望了!”
我的脑子还没等反应过来,莺禾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郑叙怒视着我,恶狠狠地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连忙追了出去。
我整理好屋子里的一切推门出去时,同门的师兄弟早已堵在了门外,一脸戏谑地拦住了我。
2
“郑叙又去追莺禾师姐了,阿丑,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到底要被抛下多少次才能不这么自取其辱。”
“谁说不是呢,说得好听是郑家的童养媳,说得直白点不就是买了个丫鬟吗,一个下人也配和我们做同门?”
“你们看看她,长得那么丑,真是人如其名!”
面前的这些人几乎每天都要拿我寻个开心,聒噪又恶毒,让我烦不胜烦。
隔一段时间我就想,索性改天把他们都杀了得了。
可是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我只好又端起从前的样子,垂着头,做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等他们笑够了就会散去。
立刻有人看不下去,冷声道,“都少说两句。是魔族手段下作,给郑叙下了毒,关阿丑什么事?”
这些同门便改了话口,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讨伐魔族。
在寻仙宗修行的人,大多是因为魔族而家破人亡。每个人都恨魔族恨之入骨,
“等到了北境,这些魔族,我见一个杀一个!”
我眼角跳了跳,将手攥得更紧。
第二天,所有人整装待发,准备去北境杀魔族。少爷和我一组,互相整理穿戴彼此的护身法器。
可他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莺禾。
有人调笑他,“郑叙,把你的丑媳妇看好,别让魔族叼走了!”
“她?”少爷轻蔑地瞥我一眼,“就这张脸,魔族叼了她都得吐出来。”
一众同门哄堂大笑。莺禾银铃似的笑声尤为刺耳。
我把烧伤的半张脸垂得更低,并不作声。
不过很快,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北境是魔族的地界,地势险要,遍布法阵,一步复一步的惊险。
纵然有护身法器加持,同门也伤亡惨重。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魔族法阵生生吞掉了一位同门。我护着郑叙,来不及救出他。
我颤声说,“莺禾师姐,我们回吧,好不好?”
这次历练不许我们涉足北境,是莺禾坚持要来。
她是大长老的女儿,娇生惯养,又生得美,同门通常不会忤逆她。
莺禾师姐咬着牙,美丽面孔几乎有些扭曲,“都不准走!在我找到朱砂之前,谁也别想离开!”
莺禾是符修。她想要的一味朱砂,只有北境才有。
“可我们不想给你陪葬!”
就在这时,少爷突然指着一处岩洞,“你看看,那里是不是?”
岩洞中闪着光的,赫然是莺禾要找的朱砂。
莺禾带着盈盈泪水的眼一亮。
其他同门也噤了声。
少爷有些得意地一笑,揉了揉莺禾的头发,“别生气了,我去给你拿。”
我说,“小心埋伏!”
可是他已经御剑进了岩洞。
刚一碰到朱砂,他的脸上就呈现出不可名状的痛苦。
少爷目光涣散,话都说不出来。破碎的元神,竟隐隐有了离体的迹象。
那一刻,我脑中一片空白,“少爷!”
我扑到他身边,将朱砂从他手中打掉,又将随身带的丹药喂进他嘴里。
可他的元神还是摇摇欲坠,快要消散了。
那一瞬,我止不住地发抖。
我想起了十七年前寻仙宗的杀阵,我最喜欢的人在我面前灰飞烟灭。
他说,“轻轻,不要哭。”
然后我十七年没有哭过。
这十七年,也没有人再叫过我一声轻轻。
我告诉别人,我叫阿丑,是郑叙的童养媳,要一辈子保护他平平安安。
可我真正想保的,只是他体内这一缕元神而已。
3
我到底哭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拍他的脸,“师父别丢下我,求你别丢下我……”
我六神无主,用小刀划破自己的手腕,将滴血的伤口塞到郑叙唇边。
郑叙嗅到血气,急切地吸吮起来。
我浑身颤抖,脸色越来越白。
在我已经快要昏过去的时候,郑叙的元神终于稳固下来。
我抽回了手。
他涣散的目光渐渐凝了起来,掐了一把我的脸“别哭了,丑死了。”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下去。
他说,“阿丑,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哭。”
我死死抱着他,呜咽道,“求你了,求你不要再吓我,好好活下去……”
郑叙目光复杂地看了我许久,突然道,“好。”
我怔怔看着他。
他的目光有种难得的温柔。从前,我只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过莺禾。
郑叙!你怎么样!
莺禾急匆匆跑过来,扑进郑叙怀里,泪眼盈盈道,“你刚刚是怎么了、吓死我了……”
“我没事,”郑叙语气有些疏离,但也没有舍得推开她,“那东西不能直接碰,会伤元神。”
“是吗?”莺禾目光闪了闪,用一双泪眼看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一刻我突然无比确定,她是故意的。
恨意在我心中翻涌,我咬着牙道,“你心心念念想要这一味朱砂,会不知道它功效如何?你.….”
郑叙皱眉看我,“阿丑,算了。”
就在这时,洞口望风的同门惊慌报信,“快出来!有魔族发现我们了!快跑!”
我拉起郑叙就要跑,莺禾却死死拉住了他的另一边衣袖。
“等等我,”她眼中带泪,楚楚可怜,手上却下了死力,“等等我,我要把这些朱砂带走!”
她用术法将朱砂收进瓷瓶,十分谨慎,一片不漏。
可越是这样,耗费的时间也越多,
洞口的同门声音都急得变了形,“你们磨蹭什么呢!阿丑,郑叙,莺禾师姐!好多魔族……”
话到一半,他突然没了声息。
4
我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拔剑便要斩断莺禾拉着郑叙的手,莺禾尖叫一声躲开,我拉起郑叙就往岩洞更深处跑去。
郑叙,“为什么不出去?”
我沉默片刻,“若我没猜错,洞口望风的同门已经死了。”
郑叙的手变得冰凉。
我说,“魔族很可能已经进岩洞了。往里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拉着郑叙让他快些跑,他却突然拖着我,不肯再走。
他盯着我,难以置信,“你把莺禾一个人留在哪里?”
我说,“她活该!谁让她……”
话音未落,郑叙神色大变,猛地抬手给了我一耳光。
我被打得侧过头去。
他目光晦暗地看着我,“阿丑,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样狠毒?”
我捂着脸,半晌回不过神。
就在这时,十余个魔族喈喈怪笑着,已然从我们身后追了过来。
他们手里还拖着奄奄一息的莺禾。
郑叙看到莺禾,瞳孔骤缩,“别伤害她!”魔族大笑,
“小子,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美人儿呐!”
我将郑叙拉到身后,
“我会尽量拖住他们,”我说,“你钻到空子,就赶快跑。不用管我。”
郑叙目光颤抖,“那莺禾……”
“我顾不上她!”
我抽出剑,挡住了离得最近的魔族。
魔族露出一口血色牙齿,“不自量力!”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有十几个人,
我将剑戳在地上,飞沙走石。
这是郑叙逃走的绝佳机会,
可我却目眦尽裂地看到他向着莺禾跑去,要拉她一起走。
5
当然来不及。
郑叙被魔族一齐捉住了。
这一分神,我也被踩着头压在地上,护身法器四分五裂
法器原本不至这样脆弱,可郑叙在帮我加固法器时,心思全在莺禾身上,只草草敷衍了事。
我极力侧过头去,看到魔族的手眼看要洞穿郑叙的胸膛。
我眼前发黑,尖声道,“谁敢动他!”
我沾血的手按在地上,霎时结成一个魔族法阵。
将郑叙之外的所有人都震飞了出去。
玄色幽光在我眼中闪过
其他魔族惊骇地看着我,“傀儡!这是个傀儡!
他们看着地上的法阵图腾,磕磕巴巴地道,是尊...尊……”
我哑声道,“滚。”
声音在北境山谷内回荡。
魔族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回过头想看看郑叙伤到没有,可是他猛地向后退了退,颤颤将剑尖对准了我。
6
郑叙两眼通红看着我,“你是魔族?”
我说,“是。”
我抿了抿唇,又说,“我不会害你。”
郑叙红着眼,颤抖着笑了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阿丑,你瞒了我多久?”
我说,“我一直都是。”
从出生开始,我就是。
郑叙惨笑出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真是从里到外都让我恶心。”
我指尖抖了抖,撤了想要扶他起来的手,
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忧,“你有没有受伤?你元神不全,多加小心。”
“你少假惺惺!”郑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你最好今天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告慰死去的同门亡灵!”
我说,“那你该恨莺禾。北境是魔族的领地,她拉着一群人到别人家里,偷他们的东西,还不许他们反抗吗!”
还有一半我没有说,
所有同门进入北境那一刻,我就在他们身上都打了印记,包括莺禾。这是警告魔族不许伤害他-我的确是不许他们反抗。
可是如今的北境,我说了不算了!
这些话我不能告诉郑叙。现在暴露身份,为时过早。
我对郑叙说,“少爷,你相信我,我只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你对我很重要,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
郑叙突然对我笑了笑,“是吗?阿丑,那你过来。”
他的笑容带着我看不懂的意味,我有些茫然,慢慢向他走过去,
郑叙突然发难,要一剑洞穿我的胸口。
7
“等等。”
竟然是莺禾。
郑叙略一迟疑,我已经握住了他的剑刃。
血在我指缝滴下来。
剑刃冰冷,我的心口也冰凉一片。
莺禾看着我,挑起嘴角,“就这样杀了她,也太便宜她。况且,没有她护着,我们两人怎么离开北境,怎么回寻仙宗?”
她对我说,“先带我和郑叙离开。至于以后怎么处置你,我们要慢慢商议。”
我垂下了眼。
即使魔族见了我就跑,在他们眼里,我也永远是那个可以任意使唤的阿丑.
因为我不会拒绝郑叙。
我说,“好。”
带着郑叙和莺禾回到宗门时,我看到了熟悉的寻仙宗杀阵。
为我布的。
整个寻仙宗都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过莺禾,挡在了自己面前。
8
大长老厉声道,“停!停下!”
布阵的弟子投鼠忌器,只好收了手。
我踩在自己的剑上,和寻仙宗众人对峙。
郑叙在我身侧,忽然轻声道,“你早就知道我们布了阵要对付你?”
我沉默片刻,“知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
郑叙神情复杂,“那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留在北境,都比寻仙宗安全。”
“你不能长时间待在北境,”我轻声道,“你身上的剑骨,在北境是不是一直痛?”
郑叙看我半晌,“这你都发现了?!”
我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大长老说,我可以留在寻仙宗,甚至可以留在郑叙身边。
可是魔族的身份,对所有人都是个威胁。
所以,他要将噬骨钉从我的天灵盖钉进去,锁住魔息。
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个废人。
无论是魔族术法,还是玄门术法,都不能再用。
而且会变得脆弱不堪,日夜忍受痛苦。
我看着大长老手中的噬骨钉,恨意翻涌……
这个东西,就是当年他为我设计的。
多么熟悉的一幕。
那时也是宗门上下围着我,要将这东西钉进我的天灵盖。
宗门几千人,只有一个人挡在我面前。
他有一张和郑叙三分相似的脸,可是比郑叙生得更清隽出尘。
他说,“轻轻是我徒弟,她做错了什么事,自有我来管教。”
他是寻仙宗最好的剑修。
从小他就纵着我。我拆了他的屋顶,拔光他的灵植,他都没有对我皱过一次眉头。
他只会噙着笑揉一揉我的头发,“谁又惹你了?跟师父说说。”
有时我看着他,常常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呢。
可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却在飞升的前一天,为我挡下寻仙宗的杀阵,替我死了。
他明明只差一线就功德圆满,
却当着我的面,碎成了一把齑粉。
那一瞬,我明白了什么叫肝肠寸断,万箭穿心。
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他魂飞魄散的一瞬,还在哄我,“轻轻,不要哭。”
我散尽修为,才保住了他一缕元神。
后来我洗炼出一副剑骨,安放这一缕残缺元神便成了郑叙。
我握住郑叙的手腕,哑声求他,“噬骨钉打进去我会生不如死。”
郑叙轻轻抽回手。
他说,“只有这样,我们所有人才能安心。”
我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极力去找师父的影子。
师父,等你元神恢复如初,会不会后悔这样对我。
我眼里含着泪,对郑叙艰难笑了笑,“好。”
9
原来这么痛。
我眼前一片血红,视线模糊。
莺禾在一旁扬声道,“这已是宗门仁慈,让你此后日日夜夜,为死去的同门赎罪!”
她将同门惨死北境都归咎到了我头上。
我是魔族,没人会听我解释,
而郑叙只是缄默,默认了莺禾的说法。
所有人都恨毒了我。
同门用尽全身解数磋磨我。
往我的饭食里吐口水,将我的头按进池子里,好几次几乎把我淹死。
我听到他们咬牙切齿道,“便是将你碎尸万段,也换不回那些惨死的师兄弟!”
我在寻仙宗,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无数个夜晚,噬骨钉让我每一寸肌骨都痛得要裂开,我抓着地面青砖,指甲寸寸崩裂。
同门纷纷大笑,“活该!”
大长老出现了,喝止他们,都散了!
他赶走了所有其他弟子,然后走近我,摸了摸我的脸,笑道,“很痛?”
他须发皆白,面上遍布沟壑。苍老的手指触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我厉声道,“别碰我!”
大长老笑了起来,笑声像喉间卡着一口老痰。
他说,“我原本还真不稀罕碰你。宗门里鲜嫩漂亮的小女修何其多”
他咽了咽口水,“可我大限将至,眼下是无福消受啦。我没有温亭鹤那么好的运气,能得道飞升……”
听到师父的名字,我有片刻失神。
大长老嘿嘿笑了,拎着我的领子将我提起来,“但我听说了一个偏方,与魔族双修,可以延年益寿……”
他拖着我便走。
我攒了全身力气,也只是将将扣住他的手腕,难以置信道,“你要我.….做你的……”
他看了一眼我烧坏的脸,“若不是你的魔族身份你这样的,老头子我都没兴致。”
他喃喃道,“原本十七年前我就有机会的。那时候宗门里有个资质绝佳的小魔女,还生得很美,我煽动了整个宗门,差一点就能将骨钉打进去,让她完全由我摆弄……”
我如坠冰窟,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我哑声道,“老王……八……蛋!”
我用指间藏着的碎瓷片狠狠划过他腕上筋脉处在他痛叫出声的瞬间,一跃而起,逃出门外。
同门都被他赶走,周围没有人。
我仓皇奔出庭院,用尽全力地跑,一转弯却撞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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