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过六十，一人操持整个家庭。
拿到体检报告的那天，我试探性问孙子，
“奶奶要是得癌症了，你会难过吗”
没想到孙子放声大笑：“老不死终于要死咯！”
儿子闻言威胁，说我要是花钱治病，就要把我骨灰扬了，让我死了都没有归宿。
儿媳一哭二闹三上吊，嘲讽我自私自利，要是得癌症的是她，她保管上吊不拖累所有人。
亲家母要死要活，直接给我举办丧事，在灵堂上强迫我割喉自尽。
我笑了。
可是得癌症的其实是儿媳啊。
......
“抱歉，但事实就是如此，王娇娇女士胃癌中期，如果积极治疗的话，还是有很大可能康复的，但要是再拖下去，恐怕性命不保。”医生叹了口气，表示同情。
儿媳王娇娇有事不能来拿体检报告，正好我顺路就帮她取了。
没想到，她才三十岁出头，竟然会得胃癌。
看到靠在我身边，一脸懵懂的小孙子嘉嘉，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不过医生不是都说了吗？
只要积极治疗的话，还是有很大可能康复的，反正钱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她愿意治病，就有转圜的余地。
嘉嘉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然后抬起头似懂非懂地问我：“奶奶，癌症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苦闷：“癌症是种很可怕的病，有可能会死的。”
嘉嘉瞪大了眼睛：“那得癌症的是不是奶奶啊？奶奶你要死了吗？”
我实在心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真相，抿抿嘴并没有说话。
没想到，嘉嘉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放声大笑：“老不死终于要死咯！耶！终于没有人管我了，我可以有好多好多钱咯！”
我心头一震，愣在了原地，连手都在颤抖。
老不死？
我虽然年过半百，但手脚麻利，脑袋清醒，甚至正在经营的公司每年都能盈利不少钱。
对于孙子嘉嘉的学习和生活我也尽我所能督促，我自认为，我没有给这个家添一点麻烦，我怎么就成老不死了？
我不敢多想，可嘉嘉一个六岁的孩子，要是没有成年人教，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我气上头打了嘉嘉的手掌一下，正色道：“我死了你就开心了吗？”
嘉嘉没有犹豫：“开心啊！谁让你天天住在我家里，还抠门得要死，每个月就给我妈妈五万生活费！还有，要不是你打压我爸爸，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都是你的错！”
半大点的孩子怎么能将这种话脱口而出，不用说我也知道究竟是谁教的。
可我扪心自问，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谁。
儿媳家庭主妇，儿子能力差整日懒散度日。
我几次三番想要将公司全权交给儿子，可本来尚且盈利的公司到他手上，就开始不断亏欠，甚至濒临破产，这让我怎么能放心？
至于儿媳我更没有亏待过她，五万的生活费并不包括她的日常花销，什么想要的奢侈品向来直接刷卡，连问都不需要问我一句。
就连儿媳娘家老吸血，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自认为，婆婆做到我这份上，已经够了。
难道就因为我是婆婆，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
不，我只是错在养了这群吃里扒外，放下碗骂娘的白眼狼。
孙子还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大喊大叫：“哦！奶奶终于要死咯！我爸说了，等奶奶死了要把奶奶的房间改成我的玩具房！我好开心！”
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的名字，就算是我儿子，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想靠血缘关系鸠占鹊巢，想得美。
既然这些人都盼着我死，那我倒要看看，
离了我，你们到底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刚走到院子，屋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一听到我进门了，儿子杨军和儿媳王娇娇立马开始在我面前争吵。
杨军直接把碗摔了，眼神有意无意地偷看我，
“王娇娇，你给我滚出去！”
王娇娇也不甘示弱，瞥了我一眼后，大吼道：“我凭什么滚？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不就刷你的卡买了两件衣服吗？你用不着跟我在这里拿乔！”
杨军大叫：“反正我要是没钱，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给你一个好脸色，不信你就给我等着瞧。”
我向来尊崇“家和万事兴”的观念，以往我看到他们这么吵，都会给他们各发一万块钱，让他们恢复理智。
可我现在突然发现，我根本就是个大冤种。
他们你一嘴我一嘴配合得天衣无缝，哪是在吵架，分明就是在利用我的家庭观念骗我钱呢。
俩人有来有回吵了将近半小时，杨军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在我身旁，光明正大跟我开口要钱：“妈，我们是这没钱了，你再给我们两万块钱可以吗？要不然娇娇可能就要跟我离婚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凭什么？你有手有脚，怎么不会自己赚钱？”
杨军正要开口反驳，嘉嘉就抢过了话茬，语出惊人，
“因为奶奶得癌症了，她要给自己治病，所以没钱再给爸爸妈妈了！医生都说了，这个癌症会死的，但是奶奶还是要治病，这明明就是浪费我！”
“癌症？”杨军上前一把拉住我，满脸关切地问。
其实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动的，毕竟是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再怎么不孝，也不可能真盼着我去死吧？
我正想否认，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他们，得癌症的其实是王娇娇。
没想到，杨军没等我回答就以为我默认了，他甩开拉着我的手，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冷冷哼了两声：“妈，你可别告诉我，你一把年纪还要抗癌。”
我惊讶于他态度的转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怎么着？不行吗？”
话音刚落，杨军直接扬起了手，
“抗癌要花多少钱你知不知道！你要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要折腾什么！”
我猛地挨了一记耳光，脸上立即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我竟然被我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儿子扇了一巴掌，他怎么敢的？他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我气得七窍生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冲破血管，仿佛被无数的针刺扎了一般，我痛苦地捂住脸，喉咙一阵哽咽，却根本流不出眼泪。
杨军却根本没有半点愧疚，他直接狠狠地将我推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妈，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治疗癌症？”
我跌坐在地，尾椎骨刺痛，忍不住发出了叫声。
“把我扶起来！快点！”我痛得几乎说不出话，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杨军却根本没有要将我扶起的意思，反而还盘腿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我。
王娇娇脸上横肉乱飞，她“贴心”给我搭了把手，却在我即将站起身时把扶着我的手猛地抽开，害我再次跌倒在地。
我疼得咬紧了牙，瞪着王娇娇和杨军，
“你们夫妻俩这是什么意思？想摔死我是吗？”
王娇娇拿出了计算机，开始装模作样地算账，
“妈，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六十岁了吧？老天爷都不想让你活，你为什么非要强求呢？还治病，你知道癌症化疗，特效药，还有七七八八的手术要花多少钱吗？至少几十万！”
“几十万我都能买个爱马仕了！再说了，我开的那辆车都旧了，这笔钱应该拿给我换车，或者给我买个卡地亚的手镯，反正怎么花都行，就是不能让你治癌症！治又治不好，浪费那钱干什么！”
“几十万呢，就算丢水里都能听见个响吧？”
杨军点了点头：“是啊，妈，你不能那么自私，应该为我们考虑一下。”
他们已经认定我得了癌症。
如若我们家没钱，那么他们做出不让我治病的决定，我还能体谅，可是偏偏我有钱，偏偏几十万对我们这个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不肯让我治病。
在他们眼里，我的命甚至都不如一个包。
杨军用露骨的世俗话故意刺激我：“妈，你应该快死了吧？死之前应该把遗产安排一下吧？还有，过两天我就去公司里上班，这样等你死后我才能无缝衔接你的工作。”
“哦对了，你先搬出去吧？要不然死在家里的话，这个家都会变晦气的。”
不是？？
我还没死呢，就开始安排我的身后事了？
还让我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到底要不要脸啊？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我这辈子算是活得挺值。
事业小有所成，年过六十还身体健康，能跑能跳。
儿子孝顺，儿媳和我也没什么矛盾，没有其他家庭那么多麻烦事。
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挺可笑的。
所谓的和谐家庭只不过是他们营造出的假象，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盼着我能快点去死。
杨军扎心的话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荡，
“妈，你的癌症是治不好的，何必挣扎呢？”
“你别怪我心狠，我也是有自己家庭的，反正你得了癌症后也没精力挣多少钱了，还不如把剩下的钱存起来，让我们一家三口以后生活能轻松点。”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花钱治病，我就把你骨灰扬了，让你死了以后都没有归宿！”
我以为我对杨军已经死心了，可是亲耳听到他说出这种话，我还是很难受，我的手紧紧地握住胸口，极力抑制着内心的剧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询问王娇娇：“如果得癌症的是你，你会怎么办？”
鞭子没有打在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此时此刻的王娇娇翻了我一个白眼，事不关己地说：“我这种人向来只为别人考虑，要是我得了癌症，就算你们求着我，我也不会治的！我不仅不会治疗，我还要不停地工作，争取在死前给我的家人留下最后一点价值。”
说完，她竟然定定地看着我，
“妈，你什么时候要去死啊？”
“你自杀的时候记得给我们通个信儿，我们好给你收尸啊！”
“你放心，只要你识相点了结自己的姓名，我们保管给你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让你走得风风光光！”
我实在被王娇娇刺激得受不了了，正想脱口而出得癌症的其实是王娇娇，话到嘴边我又生生咽了下去，反正她又不想治，我瞎掺和啥呢？
杨军长叹一口气，好像是退让了一步，他居高临下地告诉我：“妈，你给我二十万，过两天我带你去旅游吧，你放心，至少我会让你生命最后的时光过得有意义，有尊严，有价值，反正不要浪费在医院里。”
癌症病人哪有精力旅游？
不就是又想要钱又想要装孝子吗？
现在的我，对自己这个所谓的亲生儿子不再只剩下满心厌恶和愤怒。
我抬了抬眉，又翻了个白眼，直接打电话给我的私人保镖：“麻烦十分钟之内来我家，这里有三个废人需要你帮我赶出去。”
杨军听到我在打电话时还满脸不屑，直到保镖真将他们一家三口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别墅外扔，他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冷冷地回应：“你们要不要脸？一个两个全是靠我养的废物，还有资格教我做事了？老娘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种人渣不配住在我买的房子里，给我滚出去！当然，你们的副卡我也会冻结，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你们自生自灭吧。”
杨军和王娇娇被我激怒了。
他们俩卸下伪装，露出了贪婪的真面目，
“我们到底说错什么了！自私的到底是你还是我们？老不死的东西，得了癌症不应该为儿子多考虑一点吗？你要是今天敢赶我们走，从此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妈！我要改姓，让你没有后代，断子绝孙！”
“六十岁了，还和儿子儿媳断绝关系，你肯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太可笑了。
已经闹成这样了，还敢用亲情来威胁我？
断子绝孙又怎样？成为笑柄又怎样？
反正不过是几只白眼狼，不要也罢。
我拿出手机录音：“是你自己说的，要和我断绝关系哦，从今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
杨军彻底急了，
“行！断绝关系！反正你死了遗产也是我的，我不亏！不过既然你说出这种话，等你死了以后，我也不会去祭拜你！”
我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既然我都死了，你有没有祭拜我怎么会知道？”
“哦对了，谁先死还不一定呢，”我对着王娇娇说。
毕竟我没病没灾，身体健康。
而她可是癌症中期了，再不治疗，可就小命难保了哦。
他们一家三口搬出去后，我竟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压在我肩头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甚至还有点暗自庆幸。
本质上来说，还是我的善良救了我自己。
因为我心疼嘉嘉，所以舍不得跟他坦白王娇娇得癌症这个噩耗，却没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乌龙反倒让我看清了我真心对待的家人究竟是怎样的畜生。
要不然，真不知道我还要被吸多久血。
隔天早上，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王娇娇打来的，
“我妈去世了，现在市殡仪馆举办葬礼，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你要来送她最后一程，妈，就算我们有矛盾，你应该还是会来的吧？”
亲家母去世了？
怎么这么突然？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去参加亲家母王丽的葬礼。
其一自然是因为我不想见到杨军一家三口。
其二则是因为王丽贪婪成性，平日里总是想方设法让王娇娇从我这里拿钱补贴她，我不讨厌她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交情？
王娇娇在电话那头语气软了下来：“求你了，我妈临终前的心愿就是想让你来送送她，不耽误你多少时间的，你不能那么狠心！”
我叹了口气，想着人都死了，我也确实不好意思拒绝，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市殡仪馆，我三两步跑进了灵堂。
可我没想到，王丽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王丽没死？
那死的是谁？这个灵堂是给谁准备的？
我环顾了灵堂一圈，突然注意到棺材上贴的是我的照片！
墙壁上竟然还挂着我的黑白照！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灵堂，其实是给我准备的！
我还没死呢，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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