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我玩过一个男人。
那时我是程家的千金小姐,季慕景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我威逼利诱将他追到手后,又以嫌他穷的理由把他甩了,潇洒出国。
后来时运不济,程家破产,我被迫回国。
季慕景却成了国内的商界新贵,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他娶了我,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为了方便报复我。
可只有我知道。
季慕景娶我,是为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求我……继续“玩”他。
……
我是个家道中落的倒霉蛋。
没破产前,算得上旁人称羡的大小姐。
父亲生意一朝失败,我成了负债千万的贫困打工人。
为了还债,家里人急着把我嫁出去,收彩礼还债。
前后逼着我相了十八次亲。
每一次,我都能遇到不同类的“大型诈骗”。
今天,是第十九次被迫相亲。
这次媒婆信誓旦旦承诺,都是按我征婚启事上标准找的——
长得帅、身高188爱运动、会疼人……还是个开公司的,手底下几万员工。
我嘴角抽搐。
“您确定不是跳起来188、年纪大……还是个养蜜蜂的?”
对面把我臭骂一顿,信誓旦旦否定。
但我还会上当吗?
不会!
于是我穿得十分随意,在咖啡馆里坐等婉拒。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真来了个宽肩窄腰的冷脸帅哥。
好死不死,对方是我前男友。
还是被我嫌穷酸,抛弃的前男友。
当初我和季慕景,闹得很不愉快。
我是在他奶奶病重住进医院时,提的分手。
不亚于在他本就悲痛的低谷期,作为爱人再给他沉重一击。
所以此刻,眼前的人让我顿感不妙。
而季慕景见相亲对象是我,只愣怔一瞬。
便淡定朝我微微颔首:“好久不见,程小姐。”
九年不见,他一如既往在我审美区疯狂蹦跶。
只是变得过分矜贵。
西装革履,斯文败类。
是我们市里出了名的商界新贵,海归精英。
反观我,如今落魄的模样。
不由让人唏嘘命运弄人,风水轮流转。
“既然是季总,那这亲我们就不用相了。”
我提起包就要潇洒离开,却被他起身拦下:
“程曦,是我还不符合你的条件?!”
季慕景抓我肩膀的手渐渐青筋暴起。
像那年雨夜,浑身湿透红着眼挽留我。
那时,我怎么说得来着?
许是“季慕景你太穷太寒酸了,又有个时不时生病的拖油瓶奶奶,实在配不上我。”
又或许是“我不乐意跟着你受一辈子苦,求你还是放过我吧。”
总之,从我口中说出的话一定很难听。
都是故意戳他心窝子的。
那会雨声太大,盖过了季慕景的回答。
也分不清脸上到底是纵横的泪,还是酸楚的雨。
后来,季慕景主动松了手。
我撑着伞赶去机场,从此和他背道而驰。
没想到之前被我嫌穷的季慕景,现在手腕上那块名表,就够我打一辈子工了。
我在心里冷笑。
哪里是不符合,是我不配了啊。
“你很好,但是我……”
“好,那我们就结婚吧。”
我:“???”
季慕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不管我的反应如何,他让身旁助手递上了一份文件。
自顾自道:“你不是想过回大小姐的日子么?我给你,相应的要求……”
我匆匆瞥了几个字眼,猛地甩开他手。
“季慕景,你是想包养我?”
这一声过于愤恨,招来不少人旁观。
可我忍不住继续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从始至终,我都没用钱侮辱过你。”
落魄的这些年,我不是没受到过这种羞辱。
他们用钱就想拴住我,将我肆意踩在脚底。
但我从未想过。
曾经唯一爱过我的人,也会这么做。
“程小姐,您误会了。”
助手擦了把额角莫须有的汗,颤颤巍巍解释。
“季总哪敢……季总没有那个意思。”
季慕景蹙了蹙眉,抽出一页纸怼我眼前:
“是一个月五十万,陪我应付奶奶就行。”
“你说……”
夺,多少?
“五十万,应付奶奶。”
好吧,我的自尊不值一提。
当天下午,我和季慕景领了证。
办好所有手续,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九年不见,没承想重逢第一天会是这样。
我脑袋依旧处于宕机状态。
他全程没什么表情,事后冷漠地打了五十万给我。
顺便重新加上了联系方式。
他的头像……竟然还是当年我逼他换的可爱猫猫头。
“今晚会有人帮你搬东西,你收拾下。”
民政局门口,他递了串钥匙过来。
“你也会住那里?”我有些紧张。
他侧过头,满脸写着:“不然呢”。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生活,只做表面功夫。”
“噢。”我点点头,掩饰尴尬。
临走时我没忍住,又扯住他问了句:“为什么是我?”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为什么要选当初嫌贫爱富,抛弃过他的我。
他淡淡睨了我一眼,“因为你是程曦。”
说罢,便坐上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愣怔了许久。
因为我是程曦……是年少不可得之人?
我提起挂着熊猫头的钥匙,苦笑了下。
赶上公交车时,母亲打来电话怒吼:
“我听媒婆说你们在咖啡馆见了一面,就都离开了?”
我忙着抓把手,敷衍嗯了一声。
“你也真是的!当年让你嫁周家少爷你不嫁,现在你又都瞧不上……程曦,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你那点工资,要多久才能还完债呀!”
“何况你弟弟下个月就要出国留学了——做姐姐的,能不能懂事点,随便找个有钱人就把婚结了……”
司机猛地一刹车,手机“啪”地摔落在地。
再捡起来时,屏幕裂了半边。
电话那头还在疯狂输出。
我平静抹了把灰尘,无声叹气。
“我和那人领过证了,您满意了吗?”
我同意打五十万过去,我妈才满意挂了电话。
分担家里债务是应该的,但我不想当扶弟魔。
所以我把这钱直接给了那帮债主。
不出所料,我妈又发微信来一顿臭骂,催促我尽快把女婿带回家看看……打算当面要钱。
她貌似还不知道。
媒婆找的这个“ATM”是她当年最瞧不起的穷小子。
也是她曾经以死相逼,让我放弃的人。
我没想过,晚上我会在兼职的地方遇到季慕景。
换好工作服走进KTV包厢那一刻,我傻在了原地。
沙发上坐着一排男男女女,正中间是季慕景。
有个女孩正凑他耳边说话,暧昧非常。
他勾唇笑了下。
再偏过头,便猝然对上了我的视线。
“服务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上酒。”
“好。”
我收回目光,在季慕景的身侧摆放果盘、酒瓶子。
在这种场合。
很默契的,我们都把对方当陌生人。
那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很重,季慕景也不躲。
他以前,最是厌恶香水味。
以前早自习我喷一点……他都能嫌弃很久。
包厢里又弥漫起一股烟味,十分苦涩。
我忍了许久才憋住咳嗽的欲望。
“新来的吗?以前都没见过。”
临走时,方才让上酒的客人突然又拉住我。
我点点头,垂眸想挣脱。
“哎,躲什么?反正都在这儿工作了,不如留下来……陪我们季总喝喝酒吧?”
男人满脸谄笑地看向季慕景,猛地掐了我一把。
“不用。”
季慕景脸色冷了几分:“我没有那种爱好。”
“季总没,那我可就收下陪酒啦?”
满面油光的男人搂上我腰,咸猪手动来动去的。
“啪——”
我没忍住……一个耳刮子直接扇了过去。
包厢里霎时安静如鸡。
男人捂着脸嗷嗷叫两声,被扇得懵逼了。
黑着脸起身的季慕景也愣了下,些许错愕地看向我。
唉……都说让他松手了。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可怜小白花。
痛失所爱那年,我化悲痛为愤恨,在国外学了散打马伽术跆拳道。
男人的脸很快变得红肿。
反应过来后,原地怒吼一声要打回来我。
“臭婊子,你一个陪酒女也敢——”
话还没说完。
……这次,被季慕景狠狠踹了一脚。
“许秘书。”
“现在什么狗品低劣的合作方,都能搭上我们公司了?”
原来那女孩,是季慕景的秘书。
闹剧最后是她带走了油腻老男人,季慕景拽我出了KTV,这场生意会谈不欢而散。
寒风中他点着烟,吞云吐雾一片缭绕。
从前,是他每天给我塞棒棒糖,帮我戒烟的。
他总唠叨我,吸烟有害健康。
甜妹该吃甜的,不该碰苦的。
……
“每个月五十万还不够?以后别再兼职了。”
这命令般的口吻,打碎了回忆的滤镜。
眼前的人,终究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少年了。
我甩开他的手,忍不住冷笑出声:“合同第二条,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季慕景,你是给了我钱……但你没有权利事事命令我。”
北城的雪透过路灯折射后,很刺眼。
惨白得可怕。
大抵是喝过酒,季慕景深邃眸子里流露出几分醉意,和不解。
“你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我想要的?
五十万,对我家上千万的债务来说,根本就是沧海一粟。
拿他的钱达成协议,是我对生活的妥协。
也许在季慕景眼里,我早就是个嫌贫爱富的拜金女,只想过大小姐的日子。
我笑了下,推开他的手。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季总,不要越界……”
“季总!”
许秘书很快出来,呵着冷气打断了我们。
她扎着高马尾,明眸皓齿,很年轻,漂亮。
看向季慕景的眼神,并不单纯。
“王总的事已经解决啦!这位小姐工作不会受影响的……”
季慕景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但很温柔。
像从前耐着性子给我讲题,讲到我昏昏欲睡,只好说句“笨蛋”的那种温柔。
“程小姐,以前是认识季总吗?”
许秘书突然回头朝我弯起眉眼,却并无笑意。
“不熟。”
我道了个谢,便转身匆匆离开。
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我向来是个懂眼色的人。
后来透过大厅里的反光镜,我果然看到那女孩挽着季慕景,笑着上了车……
郎才女貌,很般配。
手机叮咚一响,是猫猫头发来的消息。
“周末去医院看奶奶,你准备下。”
“……”
我很想问问奶奶怎么了,却反复删改,最终回了一个“好”字。
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因为你是程曦”真正含义。
不是因为我有多重要、忘不掉。
只是因为从前,季慕景的奶奶认可我、喜欢我。
他娶我只是为了尽孝而已。
高二那年我失手砸碎了弟弟的钢琴,父母把我转送到一所小县城读普高。
让我好好“反省”。
转校第一天,大量流言蜚语从我耳边传过——
学校里有个人的亲妈杀了他爸,进了监狱被判死刑。
他是杀人犯母亲、赌鬼父亲的儿子。
所以平时经常霸凌同学,放学后和混混厮打。
这人,叫季慕景。
而我路过光荣榜时,上面也有个叫季慕景的。
是排名年级第一的帅哥。
那会大家都劝我离他远点,老师们也是。
可,谁让他坐最后一排靠窗呢。
于是我对劝我的人笑答:
“他听起来这么恐怖,但我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配啊!”
老师知道我的身世,汗颜不敢再多说什么。
自那日起,季慕景成了我无聊生活的“消遣对象”。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
至少,在我刚下火车被骗光生活费,还被偷了手机狼狈淋雨那会。
是他给我撑了伞。
也是他,把我从满地泥泞拉起来……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即使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又怎样呢?
我们的人生,不该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
后来他们在背后蛐蛐季慕景时,我就当面就骂了回去。
他们叫他“xxx的儿子”,我叫他“季慕景”。
他们瞧不起他,但巴结我。
我就偏要当他朋友,帮他烦他缠着他。
季慕景只是季慕景,程曦也只是程曦。
不该被冠以某某的儿子,某某的姐姐和女儿。
……
我“闹”了他很久。
后来每一次恶作剧凑近,季慕景的小白脸都会变红。
他嘴上说着,离他远点。
背地里却把早餐塞我抽屉里,耐心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思路……
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我们达成一种默契。
像枪虾和虾虎鱼,共生的默契。
他的生活,其实充满“市井气息”。
放学后要奔波于各种场所兼职、解决故意找事的混混、回家照顾年老的奶奶……如此还能拿奖学金。
而我的生活,是香格里拉的尽头,虚无缥缈的未来。
季慕景的奶奶却不这么认为。
她很喜欢我,总爱留我吃饭。
小小的圆桌只能坐三人,我却觉得这比程家更像家。
奶奶会认真听我的絮絮叨叨,把我当真小孩照顾。
是她让我清晰地认识到……
女孩子果然可以独当一面,不是家中男孩的“陪衬品”。
我不该永远被困于深冬的那场雨。
那晚我回到破败的出租屋,门口蹲着个高个子大男人。
竟是……季慕景。
他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钥匙,擅自撬开我房门,已经把屋里的行李搬空了。
“季慕景,这是做什么?”
一个长相无可挑剔的西装男蹲在这栋破楼,若是被拍到……怕是又得占据明天财经报纸的头条了。
我拽了拽他的衣袖,这个醉鬼却分毫不动。
他眼眶红红的,微蹙着眉,掀起眼皮就那么直勾勾盯过来……仿佛要摄人心魄。
我被盯得犯怵,连忙挪开视线没好气道:“你闹够了没?都多大个人了,还装什么嫩!”
季慕景似乎听懂了我的话,主动起身,扯住我的衣摆。
他领带松松垮垮的,显然是不久前被谁扯过。
我顿时有些不爽,故意粗暴地将他拽下楼:“重逢第一天就给我发酒疯,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
“程曦啊。”
走到二楼,季慕景忽然顿住脚步,连同我也猛然往后撞了一下……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肌。
“你……”
“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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