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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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父母宠在心尖的世家贵女,但我的身体被一个灵魂挤占了。

她占着我的身体女扮男装逛青楼,欺辱从小伺候我的丫鬟,还出卖我爹,讨好我的仇人瑞王。

后来,她为了当上瑞王妃,污蔑我家通敌叛国,害我家满门惨死。

在她最得宠时,我夺回了身体。

此时,已经是十年之后。

1

我刚睁开眼时,只听见周围都是乱哄哄的声音。

“王妃醒了!快去告诉王爷!”

我拖着病体想起身,一个丫鬟把我扶到了铜镜前。

镜中,我的脸妩媚娇俏。

巴掌大的小脸上是精致的妆容,额心还点上了瑞王最喜欢的红色花钿。

这是徐秀婷最喜欢的打扮。

瑞王是浪子,喜欢风月场所的女人,她便不顾我的贵女身份,打扮成风月女子的模样。

为了讨瑞王欢心,她甚至去青楼学了房中术,只为了日日和瑞王欢好。

想到这,我的胃忍不住翻起恶心,居然一下吐了出来。

“王妃,你怎么了!”

丫鬟的惊呼声响起。

接着,有大夫进来为我号脉。

他毕恭毕敬地祝贺我:“恭喜王妃,有喜了。”

我的心头一沉,感觉一阵五雷轰顶。

徐秀婷竟然拿我的身体怀孕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所有人都在周围祝贺我,想得到我的封赏。我气红了眼圈,强忍着怒火,冷声命令他们都退出去。

我找来大夫,想开一碗堕胎药堕了孩子。

所有大夫都一脸惊恐地拒绝了我。

2

这事很快引来了瑞王。

他那张脸貌若潘安,一双长眉斜飞入鬓,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徐秀婷对这张脸趋之若鹜,可我看了只觉得恶心想吐。

瑞王是我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家本是将门清流,我哥当年奉命驻守边关,抵御外辱。

当年匈奴来犯,边关将士食不果腹,瑞王却克扣军粮,原定三日的粮草一月后才到,我哥为了守城力竭身死,只有一副带血的铠甲被送回了京城。

若非徐秀婷占了我的身体,像他这种卑鄙小人,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和他产生交集。

瑞王急火燎地赶来,一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私自流掉皇嗣,你有几条命赔!”

这一耳光让我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这个孩子动不得。

“婷婷,先前楚侧妃害你落水,本王已经狠狠处置她了,不要再耍小性子了好吗?”

瑞王双手抚摸上我的小腹。

婷婷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宋兰叶。

兰叶生葳蕤,桂华多皎洁。

此名寓意本心高洁,守正恶邪。

可我家被徐秀婷害得满门惨死后,她为了和宋家断绝关系,主动改名换姓,换成了徐秀婷。

我想推开瑞王,但理智告诉我现在不能。

我放软声音:“王爷,是我糊涂了。这些天我身体不适,打算多纳几房美妾照顾王爷……”

说完,我装成孕吐的样子在他怀里干呕起来。

瑞王关切地神情一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

“婷婷,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3

这些年,虽然徐秀婷霸占了我的身子,但我作为一缕游魂一直围在她身侧。

徐秀婷不仅践踏了我宋家的清誉,还用我的身体串通瑞王污蔑宋家通敌叛国,对我的未婚夫君镜月百般打压。

一道圣旨下来,我宋家百余口人惨死,宋家军被迫逃到岭南成了起义军,君镜月下落不明。

我清楚我现在的处境。

皇帝子嗣稀薄,年迈昏庸。太子无能失德,没了民心。

徐秀婷自认为到了夺权篡位的好时机,怂恿瑞王养了五万私兵,助长瑞王登基篡位的野心。

皇室不可为谋,世家避我如蛇蝎。

我唯一的出路只有岭南的宋家军。

我辗转于京城各处,终于在青楼找到了宋家军的亲属,花重金给她们赎了身,抬入府中。

深夜,美妾们清退了下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在我的屋中,她们一改白日的娇媚,脸上满是恨意,甚至有人当场掏出匕首刺向我。

“徐秀婷,我要杀了你!”

我不躲不闪,刀尖刺入右侧胸膛。

鲜血流出,钻心的痛流窜百骸。

那女子呆愣住了。

我指了指心脏的地方,“下次要杀人,记得刺左边。”

咣当!匕首掉落在地上。

小姑娘是第一次杀人,双手止不住发颤,眼眶猩红地瞪向我。

“我父兄对你们宋家忠心耿耿,你为什么要出卖他们!如果不是你把行军图给了敌国,他们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沦落风尘!”

其中一女扶起了她,冷声道:“小眉,你和这毒妇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就是瑞王身边的一条狗,为了男人什么事都能做。”

我将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你们是宋家军的人,害你们沦落至此,我罪不可赦。”

“不管你们信与不信,之前我的身体被旁人所占,所行之事皆非我愿。”

“如今,我在这府中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只能把你们接进府中,把消息传给起义军。”

美妾们眼神震惊。

这时,院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王妃,瑞王来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一脚把匕首踹到了床下,又挥袖把瓷瓶摔得粉碎,把碎瓷片狠狠插在伤口的位置,掩饰住了刀伤。

我装模作样地寻死觅活起来。

“王爷如今不爱我了,你们再来说把王爷让给我有什么用?我不如现在就去死……”

小眉眼疾手快地把信塞到怀里,跟着拉起我的手劝起来。

“王妃,只要你点个头,我们哪敢缠着王爷……”

瑞王一踹开门,就看见我身体虚弱地倒在了小眉怀里。

他立马红了眼。

“婷婷!来人,叫大夫!”

4

我下手极狠,大夫也只诊出我是被瓷片所伤。

瑞王以顶撞主母为由,罚了美妾们半年的俸禄。

他天天待在我身侧,满心满眼都是我。

每天看着瑞王的脸,我强忍恶心。

他的掌心轻轻覆在我的小腹上,絮絮叨叨说着:“婷婷,如果你不愿意我去找别人,我就再也不找她们了……我只希望你和孩子都健健康康,平安无事。”

徐秀婷对瑞王爱得轰轰烈烈,是城中说书人最爱讲述的佳话。

可这份爱,是窃贼卑鄙下作的爱,是我这辈子洗不掉的耻辱!

她为了她的爱情,不惜毁掉我的爱人。

她摔碎了我和君镜月的定情信物,多次戏耍君镜月寻开心,再肆无忌惮地嘲弄他,“你这种草民,连瑞王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珍视的少年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

他本该是天上皎皎明月,却因为这个窃贼坠落到深渊,手腕上添了一道道寻死的伤疤。

我垂眸掩饰住眼里的恨意,反握住瑞王的手。

“王爷,我找大师算过了,下个月有个极好的日子,我想去南郭寺给腹中孩子祈福。”

“我陪你去。”

我装成他素日最爱的弱柳扶风之姿,语气温和娇弱:“王爷,我这个地方堵得慌,我想一个人散散心。”

我将他的手移到我的心口。

瑞王狭长的眸中暗焰沉浮翻滚,掌中的温度越来越炽热。

那夜,风穿过了竹林,窸窸窣窣的涌入月色之中。

我疲惫地起身去修剪红烛时,下意识地看向榻上。

干净的床单,熟睡的男人。

我抬手覆上小腹。

这个孽种,命挺硬的。

我一剪子剪断了象征恩爱的烛芯。

5

第二日,我接到了小眉的消息。

信已经送到了。

临走前,小眉又说了一句。

“我只负责送信,来与不来全在他们。”

我打心底地感激小眉。

我让她们送信本就是放手一搏,如果她们把信给了瑞王,等待我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在信中,我与起义军的首领相约下月初七相见。

瑞王本想和我一同去南郭寺,但架不住美妾们的温香软玉,只派了护卫随我同行。

我在南郭寺等到了起义军的首领。

那人眉眼如远山,眸中清冷似天上月。

是我贪慕了十余年的人。

君镜月是我父亲收养的好友遗孤,天资聪颖,却不喜与人交谈。

听我爹说,他的父母死在他面前,他因此患了心病。

我小心翼翼和他相处,一点一点地熔化了他冰封的世界。

在我及笄那年,君镜月赠了我一支玉兰簪,向我表明了心意,“兰叶,等我回来,我会向将军求亲。”

他随军出征,一别就是五年。

当他大胜而归时,我已经被徐秀婷占了身体。

君镜月提亲,遭到徐秀婷拒绝和羞辱,“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我可是将军府的嫡女,岂是你这种草民配得上的?”

君镜月以为是五年的分离让两人关系疏远,想方设法地挽回徐秀婷。

徐秀婷不断榨干他的爱意。

在瑞王遇刺重伤时,她命令君镜月涉险万里雪峰采摘雪莲;在瑞王被查时,她又哭闹着让他拿军功换皇帝的赦免。

直到后来,我爹战死沙场,他为了给我爹收尸,深夜策马离开了宋家,从此再无音信。

如今再次相见,他依然干净澄澈,让我自惭形秽。

君镜月叫出了我的名字。

“兰叶。”

这一声兰叶,隔了十年。

我想哭着扑到他怀里,像所有少女一样哭着诉说自己的爱慕和思念,抱怨这些年的委屈。

可我不配了。

我不配再拥抱我的月光了。

不管拿多少清水洗,做多少的善事,都洗不干净我和瑞王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都改变不了我背负的数万条人命。

我颤抖着声问他:“那封信……你看了?”

君镜月轻轻叹息一声,像昔日那般抬手抚去我的鬓角碎发,“是我太愚钝了,早该发现她不是你,早该发现我的兰叶被人欺负了。”

所有的人和事都变了。

只有他对我的温柔一如既往。

“你就不怕我骗你吗?就不怕我还像之前那样对你吗!”

他的眸光温柔,将一支玉兰簪别在我的发间。

“兰叶说什么,我都相信。”

“可是我……君镜月,我嫁给瑞王了!”

这些年的委屈与痛苦像洪水淹没了我的理智,我红着眼眶说,“那个女人拿着我的身体做了好多好多腌臜事,她还这么伤害你,你应该怨我恨我,应该想杀了我才对……”

可我的镜月还爱我。

他戴着一身的月光伸手将我拉出了泥潭,紧紧拥我入怀中。

“兰叶,这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寻死,而是弥补着一切,已经比很多人勇敢了。”

“之后的路,我会和你一起走。”

6

在南郭寺的日子,我仿佛回到了以前。

君镜月会为我吹笛,亲手给我做斋饭。

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回瑞王府。

临走前,我托主持给君镜月带话。

“我们还会再见。”

我还有我的月光,我要好好活着。

回瑞王府时,瑞王专程在门口迎接我。

那盛大的阵仗羡煞旁人。

瑞王一连好几日都宿在我的房里,一脸歉意地对我说:“婷婷,河东洪涝,皇兄派本王去赈灾,明日就要出发。”

我表面不动声色。

“王爷此去一定要保重身体。”

洪涝之后必有疫病。

我可舍不得让他这么就轻松地死了。

瑞王离府后,楚侧妃的禁足被解了。

楚侧妃本是丞相的嫡女楚姮,和我爹麾下的一个白马将军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眼看二人不日就要定亲,却被徐秀婷给毁了。

那日,徐秀婷女扮男装逛青楼,一掷千金竞拍下了花魁的苞夜,想习得青楼女子房中术以讨好瑞王,结果钱没带够,被龟公一顿追赶。

她看见楚姮正好路过,于是信口雌黄,声称她是为了白马将军才拍下的花魁,要求楚姮付钱。

楚姮一眼认出了“我”,那时候徐秀婷未曾暴露品行,误以为真,为了两家的关系和声誉,她不得不垫付了这笔钱。

后来,此事传得京城家喻户晓,丞相之女的意中人在外买下了京城花魁。

楚丞相爱女心切,气得退了婚。楚姮哪怕知道是冤枉的,也因为世家颜面不得不与她的竹马形同陌路。

后来徐秀婷为讨好瑞王,用了脏手段把楚姮送到他的榻上,成了现在的楚侧妃。

徐秀婷入府那日,专门跑到了楚姮面前立威。

“就算你是丞相嫡女又怎么样?侧妃就是侧妃,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而已。”

从此,徐秀婷和楚姮的关系势同水火。

7

在瑞王走的第二天,楚姮专门来到了我的院中。

她遣退了所有下人,一巴掌干脆利落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徐秀婷,看到君镜月没死在塞外你是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觉得又可以用拙劣的借口伤害他了?”

那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我的脸红肿了一大半。

我定定地看着楚姮,一字一词道:“我是宋兰叶,不是徐秀婷,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我也不可能再伤害他。”

我把被人抢占身体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楚姮。

瑞王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我行事处处受限。

楚姮和我一样恨瑞王,是我在王府里唯一能信任的人。

她打量了我半晌。

“你为了瑞王不惜投敌,我如何信你?”

五年前,白马将军与我爹出征中了敌军的埋伏。

出征的路线是徐秀婷偷听到的,也是她故意泄露给敌军。

只因为我爹极力反对她嫁给瑞王,她就不择手段地害死了我爹,然后冠冕堂皇地污蔑我爹通敌叛国。

皇帝听信了徐秀婷和瑞王的话,下旨将我家上下满门抄斩,封徐秀婷为郡主。

至此,徐秀婷想嫁给瑞王的计划再也没有阻拦。

我深知楚姮的忧虑,压低声线道:“瑞王养了私兵想造反,难道你想丞相府跟着一起死吗?”

楚姮神情骤变。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又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我抿紧了唇。

“因为我想赎罪。”

仇恨支撑我活着,在这个偌大的瑞王府苟延残喘。

只要能拉着瑞王府上下一起下地狱,为我们宋家军洗清冤屈,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姮沉默片刻,将一包药塞在我手里,“如果你真是宋兰叶,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谢谢你,楚姮。”

徐秀婷对医理一窍不通,但我自幼便学习医术。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药。

为了保胎,瑞王每日会在我的房间内烧艾。

艾本无毒,但若是血液中含有这种药,再吸入少量的艾,会让人的精神每况愈下,直至癫狂。

8

河东在赈灾后果真闹了时疫。

瑞王找了几个下属顶着,自己沿着小道想灰溜溜地逃回京城。

瑞王对我从不设防,在信中说明他不日就要回府。

我找了张河东的地图,确认了他回京的小路,借小眉之手传给了君镜月。

三日后,瑞王在小道遇刺,浑身是血地被抬回府邸。

瑞王私自潜逃,不敢说明真相,只能谎称是被流民所伤。

皇帝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官兵围困河东,绞杀暴乱的流民。

河东百姓群情激愤,在和官兵的对峙中逃出了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投奔向岭南的起义军。

瑞王沉浸在我的照顾中,很快就将河东之事抛之脑后。

“婷婷,你会爱本王一生一世吗?”

瑞王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想透过我的脸看向另一个灵魂。

我笑盈盈地靠在他的胸口。

“我当然会。”

他的神情一下沦陷,不顾病体想把我拉到榻上。

我不着痕迹推开他。

“王爷,你身体还没养好。”

在瑞王养病期间,我日日陪在他身边,眼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府里有大夫发觉瑞王身体没有恢复,也被我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在我和瑞王如胶似漆的时候,府里新来了一个不规矩的丫鬟。

在入府的第一日,那丫鬟就借着给瑞王洗脚的机会,试图爬上瑞王的榻。

当我赶到时,只听见丫鬟的啜泣声。

“王爷,我才是徐秀婷,才是一直仰慕你的婷婷啊!”

我在门外瞧见了徐秀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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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4/2/23 15:34:38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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