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肺癌晚期这天，我把遇夏和她前男友养的猫弄丢了。
她说：“迟羡，如果猫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后来，我死在了外面，再也没回我们的家。
……
确诊时，医生一脸严肃地问我：“为什么咳嗽了这么久，也出现了耳鸣的现象，结果现在才来医院？”
“我以为是对猫过敏引起的。”
医生似乎不能理解：“过敏还养猫？”
“嗯。”
我妻子和前男友的猫。
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我还很懵。
早上遇夏出门的时候没有关好卧室的门，她养的猫又溜进了卧室。
绿茶这个名字，是她前男友起的，因为它很绿茶，总是黏着遇夏，除了遇夏，它跟谁也不亲。
遇夏离开家后，它总会跳到床上，窝在她睡过的地方。
对猫过敏的我就会咳嗽打喷嚏。
这一次，尤其严重。
我被咳醒了，不同于以往，整个肺部都咳得生疼，当看见手中的血丝时，我有点懵。
我从来没想到会因为小小的过敏引起什么大问题。
结果医生告诉我，我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甚至转移到了脑部。
原来我这才是我咳嗽和经常听不见声音的真正原因。
离开医院后，我在街上游荡，不知道该干什么。
身体好像变得沉重、无力、虚弱。
明明早上来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好像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下意识拿出口袋里的烟又放了回去。
浑浑噩噩回到家，走进卧室，吃完药，窝进被子里，脑子持续性一片空白。
窗前的光渐渐消失，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是被遇夏叫醒的。
他她清冷的眉眼盯着我，在说着什么。
“啊？”我有一瞬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的嘴张张合合，整个人看起来气压很低。
“而且大门没关好，绿茶丢了，你知道吗？”
我强打起精神：“家里找过了吗？”
绿茶不爱出门，但喜欢躲在暗中观察，多半是藏在了家里某个角落。
“你觉得呢？”遇夏反问：“为什么不关好大门？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我怀疑我不仅会耳鸣还会幻听。
哪个神经病会故意不关大门？
我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都要死了，真的没注意那个门到底关没关上，我也不是故意要弄丢绿茶。
我都忍了七年，又没几天好活的了，难道还忍不下去吗？
可这话我没法对她说。
我怕她难过，更怕她不难过。
遇夏对我漠然的态度很生气：“迟羡，它只是一只猫，你非要跟它过不去吗？”
这不是她说过的最难听的话，也不是最伤人的话，但我的心还是被针扎了一下。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道歉，会服软，会哄她。
但我现在好累。
我也想让她哄哄我。
“如果我说是呢？”我抬头看着他，语气平淡：“你明明知道我对猫过敏，把它送给家人或者让朋友来养很难吗？”
她怔了一瞬，然后好看的眉眼泛起冷意。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既然一开始不能接受绿茶就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的。”
我沉默了。
我当然知道。
遇夏蹙眉看着我：“迟羡，如果绿茶丢了，你也别回来了。”
说完，她就摔门走了。
我心中的那一丝丝期待瞬间化成泡沫。
我好像大梦初醒，突然明白了。
原来不管我在她身边多少年，都是一个连前男友的猫都不如的人。
遇夏最讨厌欺骗。
答应她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然他就会很难搞。
大学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我答应陪她过生日，结果在她生日那天，我晚上去等她下课的时候，从阶梯教室外面的窗户看到，有一个男生坐在她旁边，蠢蠢欲动往她身边靠，而她不主动不拒绝，好看的眉眼透着一股无所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偏过头，透过窗户看到了我。
我转身就走了。
我以为她会跟我道歉，会来哄我，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发现她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那次她冷了我很长时间，不管我如何道歉，她都不理我。
她的冷漠，让我一度觉得我们的关系要结束了。
直到有一次，我晚上等她下课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我当时没有带伞，她撑着粉色的雨伞径直走入了雨里，没有看我一眼。
她的面容很清冷也很冷漠。
遇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整栋大楼的灯一盏盏在我身后熄灭。
空荡荡的校园里，只剩下零星披着雨衣拿着手电筒巡逻的保安，催促着我赶紧回宿舍。
我小声对着大雨说道：“遇夏，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我强忍着泪水，走进了雨里。
因为校园几乎没有人，所以我还是流下了泪水。
然后就在拐角处，一双冰凉小巧的手突然把我拽进了过去。
我惊呼出声。
却瞬间被夺走了呼吸。
在保安的手电筒照过来的时候，遇夏侧过伞挡住了光来的方向。
我抓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遇夏。”我小声叫她名字：“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她笑了，白皙的面容比月光还疏离冷淡。
“哼，你还会怕我生气？”
我低头把脸贴近她，她一撇头躲开了，我的下巴直接撞到了她的头顶。
“遇夏，以后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我说话算数。”
她抬头看着我，眸色很深。
“我发誓！说谎的人吞一千根针！”
后来，我把她背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地上的积水倒映着我们相交的影子。
每次吵架后和好，我们都会比平时更加腻歪，但也只是一阵子。
“遇夏，我好喜欢你。”
“嗯。”
“你喜不喜欢我？”
“嗯。”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他？”
我感觉遇夏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懒懒地说：“你在怀疑什么？你以为我谁都行？”
我冰凉的手触碰到她的脸……
“不是。只是你的选择太多了，我害怕。”
“迟羡，你才是我男朋友，你怂什么？”
我们就这样和好了，这件事之后，我答应遇夏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
包括在结婚的时候，我信誓旦旦跟她保证，一定不会让她把猫送走。
我刚刚也不是真的要让她把绿茶送走，只是男孩子偶尔也会……想要她哄哄我。
遇夏一定又开始讨厌我了。
遇夏这么讨厌别人欺骗是有原因的。
她前男友梁栋给在外面脚踩两只船，骗了她大半年。
他们是青梅竹马，高中时，一个是理科班第一名，一个是文科班第一名，而且家里门当户对。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默认了，遇夏是梁栋的。
他们连名字都是如此般配。
梁栋在我们隔壁大学。
大一时来过我们班级蹭课，帅气阳光的他，眉眼像极了当红小生。
让很多想追遇夏的男生都望而却步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劈腿。
而且尴尬的是，梁栋出轨这件事还不是遇夏自己发现的，是他们高中校友看见的，还拍下了梁栋和别人约会的暧昧照片，在私下里八卦，结果传到了遇夏的耳朵里。
遇夏本就心高气傲，被人捧着长大，自然容忍不了。
于是他们分得也轰轰烈烈，遇夏去隔壁学校把那个女生的行径公之于众。
她不甘心分手，但也只能分手。
因为她太骄傲了。
和前任分手后，遇夏就变了。
好像不会认真爱一个人了。
可她又跟我在一起七年。
我曾经不断试探梁栋在她心中的地位。
我装作失手，故意把他送给她的杯子打碎。
那次，她也对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仍旧记得她当时口不择言的气话：“我都已经和你结婚了，你还想怎么样？”
或许也不是气话，而是她的真心话。
后来我再也没碰过她前任留下的任何东西，包括他们的猫。
我知道，他是她的底线。
我在这间满是我们回忆的屋子里住了七年，却始终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我以为我有足够的爱意让她消磨。
我以为我的存在会一点点抹去她心里的那个人。
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一切都是我以为。
我最终还是下了床，戴着口罩出去找猫了。
这件事我确实有错，癌症不是我开脱的理由。
绿茶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整个小区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它。
我全身都在疼，持续不断地咳嗽如影随形。
走不动了，我就蹲在楼下的垃圾桶旁。
遇夏摔门离开前说了，如果找不到绿茶，我也别回去了。
我就像被她随意丢弃的垃圾一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楼下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没有人在意一片叶子的死活，就像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一样。
坏脾气的绿茶都有人爱，可是没有人爱我。
我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我丢了，遇夏会找我吗？
我的腿蹲麻了，突然想到之前有住户在停车场看到过流浪猫，于是我就去了地下停车场。
结果没想到，我看见遇夏正坐在前任的副驾驶上哭，而他温柔地和她说着什么。
一向清冷的眉眼此刻却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了我。
我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反而肺疼得很。
拼命捂住了口罩，压制住了剧烈的咳嗽声，躲在了柱子后面。
生理性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好狼狈，幸好她没看见我。
此刻比起难过生气，我更觉得累。
想逃……
可无边无际的无形黑影笼罩着我。
又无处可逃。
最后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
我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现在，我真的不关心她的猫到底去哪儿了。
我只想好好休息。
我好累……
我走进客卧，拉开衣柜下面的抽屉，结果发现绿茶正窝在里面睡觉。
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幸好它没有丢。
那一刻，我意识到，原来，我还是很害怕她生气。
这似乎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刻进了骨子里的本能。
绿茶悠悠转醒。
它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冲着我喵喵叫，好像在道歉。
我伸手想摸摸它，但还没有碰到的时候，就开始咳嗽，喉咙间一片腥甜。
绿茶叫得更凶了。
我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罕见地没有躲开，还用头蹭了蹭我的手心。
我把绿茶抱了出来，它很乖，没有挣扎。
它其实不喜欢被人抱，虽然它很黏遇夏，但是遇夏抱它的时候，它也会反抗。
嗯，是一只傲娇的猫咪呢。
我生怕吓着它，不敢大声咳嗽。
刚落地，它就躲开了，离我很远。
我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了过来。
它怕我会难受。
确诊癌症晚期的时候我没有哭，遇夏凶我的时候我没有哭……但这一刻，我突然哭了。
绿茶都有心，遇夏却没有。
它一直盯着我看，垮起的小脸很严肃。
我告诉绿茶：“我没关系，我很好，我只是生病了，不用担心。”
我拿出抽屉里的确诊病例，来到厨房，将它泡进了水池里，然后扔进了垃圾桶，就像我人生最后的结局。
我给绿茶倒完猫粮和水，开始剧烈咳嗽。
甚至吐血，鲜红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嘴角流下。
我趴在马桶边，发出惊天动地的哭泣声。
如果这个时候遇夏在家，我一定不会那么疼。
我好想抱他一下。
她比止疼药管用。
可是，她不会回来，她正在前任的怀里哭泣。
绿茶一直在洗手间外徘徊，却始终不敢靠近一步。
我冷静下来后，把马桶和自己都清理干净了，才给遇夏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绿茶回家了。
她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我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等。
晚上九点了，她还没有回来。
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
不知道遇夏有没有吃？
她有胃病，因为和前任分手，把胃喝坏了。
我们在一起七年，我都没有把她的胃养好。
她不喜欢吃我做的饭，也不喜欢我。
我早就知道。
因为我见过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但我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重新和梁栋联系上。
当初他们两个人明明闹得那么难堪，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她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也能原谅出轨吗？
他们现在在停车场里干什么？
分开七年，他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很多。
索性去熬粥。
快十点的时候，遇夏回来了，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是属于他的味道。
绿茶主动跑了过去，在她脚边绕了两圈，又蹭了蹭。
她蹲下身，将它抱进了怀里，温柔地亲了亲它的头。
落地灯的光圈晕染在她身上。
我好羡慕绿茶啊。
它比我有勇气靠近她。
我也好嫉妒绿茶。
它只是走丢了一会儿，就能换来她这么多的关心。
那走丢了七年的梁栋，又能换来她的什么呢？
七年日日夜夜的想念与爱意？
三个小时才能说完的情话？
我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打扰。
“过几天，我会把绿茶送走。”她突然开口。
送到梁栋那儿吗？
我没有问。
“没关系，不送走也可以。”
不重要了，遇夏。
你给我的回答，我不想要了。
“我煮了粥，你可以喝一点。”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走近，绿茶突然从遇夏的怀里跳开了。
她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我不理解自己哪里惹到她了，想到刚刚绿茶的反应，我明白了，她该不会是怀疑我对绿茶做了什么吧？
我觉得有点好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遇夏，我们在一起七年，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虐猫的变态吗？”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说话。
她转身去厨房盛粥。
我看到她喝了一口就蹙眉放下了勺子，但她什么也没说。
我站在角落里盯着他，像个阴恻恻的游魂一样，鬼使神差地开口了：“遇夏，你不喜欢吃我做的饭，可以不吃，没人逼你。”
就像你不爱我，也可以不嫁给我。
想离婚也可以直接说。
但是……
能不能不要让我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能不能不要让我觉得，我是一个随时可以被赶走的外来者。
能不能不要让我……这么难过。
比死还要难过。
前任给她擦眼泪的画面，如同迟来的钝痛。
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我的心脏、刺穿我的骨骼、凌迟着我的灵魂。
如果真有地狱，那就在楼下地库。
遇夏抬起头看向我，她清冷的眼眸带着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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