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何俞分手几年后,我醉酒后和他打电话求复合。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告诉我他去世了。
但我却在当晚,收到一封来自二十三岁他的信 。
信里写着。
【三十岁的小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
跟何俞分手的第七年,我终于鼓起勇气要和他复合。
拨通他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忐忑不安等了一会,接通了。
嗯?
居然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我硬着头皮说:“何俞,我们复合吧。”
那边安静了很久。
就在我忍不住羞耻要挂掉电话的时候,一道女人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何俞……他去世了……”
我几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屏住呼吸问:“你是谁?在玩恶作剧吗?”
她略显沉痛的回答我。
“我是他的亲姐姐,他六年前因为白血病去世了。”
我颤声说了句打扰了,节哀,就猛地挂断电话。
我想我一定是酒喝多了。
但泪忍不住汹涌而下。
半夜睡不着,不清楚自己是怀着什么想法,我就着酒吃了安眠药。
等躺在床上感觉心脏突突快跳出胸膛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药好像吃多了。
敲门声忽然响起。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给我送来一封信。
我随手打开。
熟悉的字迹让我眼皮一跳。
信里就一行字。
【三十岁的小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署名是——二十三岁的何俞。
心跳越来越快,耳膜仿佛都被震坏了。
我闭上眼,倒在床上。
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何俞跟我分手那天。
……
他从来都对着我笑的桃花眼第一次冷了下来,轻飘飘地睨过来。
“我们分手吧。”
我还有点呆,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略显不耐烦地又重复一遍。
我慌慌张张要去拉他的手。
明明前段时间还和我谈婚论嫁,怎么现在就要分手了?
我鼻腔酸涩,哽着声音问他。
“你不娶我了吗?”
“下辈子吧。”
他毫无愧疚之心地脱口而出。
我到底是没按耐住,哭了出来。
脑海里回荡着他那句。
下辈子吧。
下辈子吧……
原来你说的下辈子,就真的是下辈子了啊。
……
那封信从指尖滑落。
“下辈子吧。”
耳边虚幻的声音变得真实。
一阵刺眼的白光后,周围的景象居然变了。
何俞站在我面前,垂着眼看我。
我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索性上前用力抱住他。
感叹道。
“你真好,下辈子还要和我在一起。”
……
正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情绪钟不可自拔,我感受到被我环抱的身体僵硬了下。
当我的指尖碰到他温热富有弹性的的肌肤时,我才轰然一醒。
回过神来,一股混杂着奇妙,惊喜,兴奋的热流在我体内急速奔窜。我惊诧地抬头。
脑海里闪出一个离谱的想法。
我重生回了何俞二十三岁这年!
这个时候,他还活着,我们还没有分手。
他似乎还有点愣,被我抱着不知所措。
和我对视了一会,他故作镇定地推开我。
“傻了?”
我点点头。
大概是真的傻了。
“何俞,我好像想你想的出现幻觉了。”
不然什么梦会这么真实?
他默了几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别来这套。”
“周小鹿,分手后别来纠缠我。”
我摇头,无声地抗议。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何俞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七年前,他说分手后,就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
就连他的朋友,都避我如蛇蝎。
分手后没几天,我妈就因为急症突发抢救无效去世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崩溃得蹲在医院走廊哭了好久。
那时候我就暗自发誓,再也不要喜欢何俞了。
现在想想,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
何俞被大掌摁住我摇头的动作,威胁似的说。
“我是来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也许二十岁的周小鹿会被他唬住,但我现在三十岁。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哪能让放他走。
我扯住他的衣角,委委屈屈。
“你能先送我回家吗?天好黑,打不到车。”
他眉头蹙起。
有希望。
我加了把劲继续说:“你知道我怕黑……”
有一次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人打劫,多亏何俞来给我送作业碰见。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自己回家了。
他妥协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喜不胜收跟上他。
路过门槛的时候,我刻意绊了自己一下。
何俞走在前面,听见“噗通”一声赶忙回头,就看见我双膝跪在地上。
他微微伸了下手,又缩回去,眯着眼看我
“就算你跪下求我也要分手。”
我仰头看他。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很快,便如决了堤的洪水似的倾泻出来。
眼前的一切都被泪水模糊。
“周小鹿你……”
他终于不再淡定,蹲下身给我擦泪,连声音都变得柔和。
“哭什么。”
“多大了,摔一跤就哭。”
“很疼吗?”
我点头。
疼。
太疼了。
可就是因为疼,我才确定眼前的一切无比真实。
二十三岁的何俞。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
我被何俞公主抱送进了车里。
我边吸鼻子边拉安全带,磨磨蹭蹭。
他进车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实在看不下去,又俯身给我系。
车里还摆着我买的小鹿玩偶。
他开车的时候很认真,我也不打扰,安安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我不敢呼吸,甚至不敢扎眼,生怕他下一秒消失在这脆弱而美好的幻境中。
兴许是我的目光太明显。
红灯时,他伸手遮住我的眼睛。
“有没有跟你说过,一直盯着别人很不礼貌。”
这句“别人”还是让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我扯下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懒散地靠在椅背,任由我咬。
漆黑的眸子盯着我看了会。
又收回手继续开车。
……
“到了,下车吧。”
我坐在座椅上没有动,拿出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果然,他那边没有动静。
“你把我拉黑了。”
他轻嗯了一声。
我命令道:“拉出来。”
何俞没说话。
我兴许是刚哭过,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听起来特别可怜。
“何俞,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没理由的分手就是谋杀。”
“……”
他更沉默了,大概是想这句话出自哪里。
其实是我瞎编的。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我直接扯了安全带去摸他衣服找手机。
隔着一层衣服,掌心下就是他温热的肌肤。
摸着摸着,就摸上了别的地方……
“坐回去。”
他声音有些生硬,还是清清冷冷的。
几乎是跟何俞认识起,我就过分得听他的话。
所以此刻,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
我乖乖坐了回去。
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却见他拿出手机,输入密码。
我眼尖地看到密码还是我的生日,没改。
“放出来了,行了吧。”
我点头,有些小得意,得寸进尺。
“不可以再拉黑,至少在我没同意分手之前都不可以。”
“周小鹿,差不多行了”
“下车。”
何俞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半分不愿挪地。
“为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你明明是在乎我的,在乎我疼不疼,受没受伤,害不害怕。”
他终于绷不住了。
一手捏着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吃痛皱眉。
“别自多情了。”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变心了,喜欢别了。”
我固执地看着他,哽咽。
“我不信。”
“你明明和我说过,除非你死,不然绝不分手。”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就离婚了。
我爸找了小三,不愿意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就把我甩给我妈。
抚养费也是给的很少,根本不够我们娘俩日常开销。
我妈就靠着每天摆烧烤摊儿赚钱。
我除了学习,其余的时间都帮我妈摆摊。
有次晚上,我正给我妈帮忙,碰见何俞和他几个朋友来吃。
我其实一直骗他我爸妈是事业编的。
因为他家很有钱,还是书香门第。
门当户对这个词,几乎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
我是有些自卑的。
所以在他们认出我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落荒而逃。
围着沾满油渍的老式花格子围裙的我。
和穿的干净整洁,脚底踩着几千块钱运动鞋的何俞对比鲜明。
但他只是挑了下眉,半开玩笑道。
“年纪轻轻就开了烧烤店,我女朋友真行。”
然后很自然地拿过我手里的本和笔对他那群朋友说。
“吃什么?我请客。”
等记好他那群朋友点的菜,又笑着和我进了后厨。
那一晚上,他什么都没问。
和我妈打了招呼,要了个和我同款的围裙就开始忙前忙后。
那群朋友走前还笑他妻管严。
他怼回去:“你们不懂,妻管严很幸福的。”
快收摊的时候,我妈拿了一盘烧烤给他。
“我看小伙子刚刚都没吃,特地给你留的。”
她大概猜到我们的关系,笑着把空间留给我们独处。
我妈走后,我率先开口。
“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介意的话,我们就分手吧……”
何俞盯着我,让我再说一遍。
我重复:“你介意的话,我们就——”
他啧了一声,堵住我的嘴。
手揉捏着我的后颈,像是把我困在他领域的猛兽。
片刻后,他放开我。
“让你说你就说,傻吗?”
“除非我死,不然你别想和我分手。”
“周小鹿,我要缠你一辈子。”
……
现在,一辈子还没到,他就要把我甩了。
何俞怔了半晌,猛地松开我。
“那你就当我的一辈子很短吧。”
……
然后我就被他被强行赶下了车。
垂头丧脑地推开门,看到我妈坐在客厅,笑盈盈招呼我。
“何俞送你回来的啊,今天去哪玩了?”
我苦笑着撒谎,没有她告诉我们分手的事。
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少帮我妈干活,总是阿姨长,阿姨短的叫。
把我妈叫的心花怒放。
所以我妈相当认同这个女婿。“何俞这孩子好啊,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果不其然,她又开始念叨。
她清楚自己的病情,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说话总是带着一种交代后事的语气。
我无奈地去柜子上给她倒了杯水,提醒她。
“妈,别忘了吃药。”
……
事情还是和七年前有些不同的。
比如此刻,我妈忽然呼吸急促,药撒了一地。
我赶忙去把她扶起来,颤抖着手拨打120。
我本以为经历过一次这种情况,我最起码不会像十年前那么慌乱。
但直到上了救护车,急救人员给我妈带上呼吸面罩,我趴在床边,手都还一抖一抖的。
一阵兵荒马乱,我妈被送去了急诊。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我缓缓顺着墙壁滑下。
我的记忆里并没有我妈进急诊这一段。
我不知道这次的结果。
其实想来,二次面临亲人的离世还是很残酷的。
我突然很想何俞。
我希望他能抱抱我,像以前一样。
时间过得太久了,我已经忘了被他抱着的滋味。
大概是半夜,打了很长时间电话他才接。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我不认为骚扰前男友是一种很好的美德。”
他的嗓音粘稠,清冷里还带着点鼻音。
很明显,是被我从睡梦中吵醒了。
我盯着医院走廊的地砖,轻声说。
“我妈进医院了。”
那边静了下来。
我听见窸窸窣窣,类似于穿衣服的声音。
过了会,何俞跟我说。
“别怕。”
“我马上来找你。”
电话一直没挂,他就那么边开车边和我打。
也没说什么话,只是隔了段时间,他会偶尔喊我一声“小鹿”。
我一直蹲在那没动,纷杂的脑海什么都想不到。
他叫我,我就“嗯”一声。
直到一件裹满何俞气息的外套罩下来。
抬起头,才看见他站在我旁边,周身还夹杂着夜晚的凉气。
……
鼻腔又酸涩起来了。
这一天,我都数不清自己哭了几次。
“怎么办……”
一张嘴,声音都带着哑。
手术室红色的灯光依然亮着,压抑着心跳,何俞望过去。
我同他目光一致。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蹲在急救室外的。
那时候,我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紧接着又被我妈去世的噩耗击垮。
我把脸埋在掌心里,直到泪水再也流不出来。
……
何俞把我半抱起来,放在长椅上。
额前汗湿的头发被他拨到一边。
就这么沉默的坐到快天亮,我妈从急救室被推进ICU。
不允许家属探望,我只能扒着那个小窗口看。
我妈的模样从已经快淡出记忆中再次鲜明。
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妈之前一直瞒着我她的病。”
“她怕耽误我学习,也怕我伤心,觉得瞒着我是为我好。”
“后来我发现抽屉里的药越来越多,她越来越瘦……”
“可是已经晚了。”
“今晚她忽然倒下,随时都要彻底离开我,我才开始后悔没有争分夺秒的在她健康时陪她。”
何俞恍如既往的沉默,没头没尾问了句。
“饿了吗?”
不等我回答,他转身就走。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的脚步有些快,背影带着我不曾见过的仓惶。
昏暗灯光下,地上一滴鲜红的血刺伤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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