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蝴蝶

　　我是真假千金文里的路人女。

我的悲惨只为突显女主的真善美，好让男主对她一见钟情。

作为工具人，我不配拥有姓名，只配苟且偷生。

当故事循环到第一百次，我觉醒了。

这一次，我要直接偷走女主的人生。

……

那块板砖砸到我后脑勺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辛苦捡了一天的空水瓶是守不住了。

那群外地小孩背着水瓶一哄而散，笑声尖锐而狡黠。

我双手撑着膝盖才没有直接躺地上。

摸了一把跳痛的后脑勺，带下一手血。

可惜了，那袋瓶子起码能卖八块八。

“你没事吧？”

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女生。

她掏出一包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我脖子上的血。

像天使捧起了下阴沟里的老鼠。

而这一幕，正好被路边一辆迈巴赫里的英俊男人看在眼里。

男主对善良的女主一见钟情。

这就是我作为路人女这一生唯一的作用。

像之前的九十九次循环一样，我张开干裂的嘴唇点头哈腰：“谢谢。”

女主微笑着摇摇头。

我指着她脖子上的蝴蝶挂坠说：“能给我看一下吗？”

她大方地解下挂坠让我看。

我细细欣赏了一下，还给她：“这东西真漂亮。”

我回到家。

狭小阴暗的家里散落了一地酒瓶和瓜子。

角落还有一滩散发着尿骚味的液体。

我妈缩在薄薄的棉被底下骨瘦如柴，听见响动抖了一抖。

见到是我才松口气：“你回来啦。”

“吃过药没？”我低头扫着地上的垃圾，惯常问她。

“吃过了。”她惯常回答。

其实我知道她没吃。

因为药早就吃完了。

哪怕她把一片药掰成两半吃也吃完了。

因为她心疼我为了买药打三份工，一歇下还去捡破烂，所以她骗我的。

我把瓜子壳拢在一起：“张阿姨她们又来过了？”

我妈说：“对，几个老姐妹聊了很久，刚走呢。”

其实自从我妈得病，我妈的那些姐妹从没来看过她。

我知道下午来的人是来讨债的混子。

来讨我爸跳河前欠下的十万赌债。

我都知道。

但是我妈不想我知道，所以我也装作不知道。

她骗我，我也骗她。

我们相依为命，互相欺骗。

我在床榻边做下，从怀里掏出一袋剩饭剩菜。

是我在打工的食堂里偷的。

我妈却没吃多少。

药没停几天，她却已经吃不进东西了。

人一旦吃不进东西，就是快要死了。

我妈握着我的手，看着发霉的天花板：“囡囡，等妈妈死了，你就轻松了。”

这话我听她说过九十九次。

每一次，她说完这话的三天后，就真的死了。

我把她的手放进被褥里，告诉她：“妈妈，你不会死的。”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死了。

我把手伸进衣袋。

握住里面那一枚蝴蝶玉坠。

这是我刚才用假玉坠从女主手里调换来的真玉坠。

循环第一百次，我觉醒了。

我要去偷女主的人生。

我蹲守在男主公司楼下，装作不小心撞进了男主的怀里。

“不小心”掉出了那枚蝴蝶玉坠。

意料之中，男主方焉知见到玉坠的那一秒变了脸色。

震惊，意外，又隐藏着几分失望。

他原本以为，那天那个长得和池夫人神似的女生才是和他订过娃娃亲的未婚妻。

却没想到是我。

其貌不扬，头发打绺，还隐隐散发破烂的酸臭的我。

“抱歉小姐，麻烦你和我去个地方。”他握住我的手腕。

我做出惊惶不安的样子：“对不起先生，我真的是不小心撞到您的……”

他松了手劲，语气放缓了些：“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

我很是为难地说：“可是我妈妈还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

他再度打量了一下我身上不合季节的男款外套，短得滑稽的水洗牛仔裤和挤脚得看得出大脚趾形状的布鞋。

流露出富家少爷特有的怜悯之色。

他问了我家地址，对随从说：“找人把她母亲接到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住最好的病房。”

我惊讶不已，泫然欲泣：“谢谢您，您真是个大好人。”

方焉知对我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不，这些权利都是你本该拥有的。”

他把我带到了池公馆。

闻知消息的池父池母早早等在院中。

一见到我，池母顿时红了眼眶。

她快走几步，轻轻拉开我肩头的衣服，见到了那个我花了五十块纹的蝶形纹身，不禁抱着我泪如雨下：

“我可怜的孩子啊，你吃了多少苦啊——”

池父过来抱住我们，看见我脖子上的玉坠，不住地叹气：

“当年还以为这坠子是匆忙间遗失了，没想到一直挂在我们女儿的身上。”

透过池父池母的肩膀，我看到了躲在罗马柱后的女生。

她有一双飞扬的丹凤眼，正怨毒地盯着我。

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假千金池曼。

她被物质上富养长大，精神上却仍贫瘠自私，带着市井小民的毒辣。

每一世，她把女主害到神经衰弱，甚至坐上了轮椅。

“曼曼，你过来。”池父把池曼叫过来，“这是你池渔姐姐。”

我向她伸出手。

她没有动，倏地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看着池父池母：

“姐姐回来了，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池父池母宠了她那么多年，见她这样，顿时心疼得不行。

“曼曼别怕，你永远是池家的女儿。”

我缩回手，落寞却懂事地笑笑：“我还是走吧，我还要去食堂洗盘子，去晚了老板会打我的。”

池父池母狠狠一愣。

他们这才看清，我的皮肤黑而皲裂，双手粗糙老态，眼神里只有被生活压垮的疲惫。

本该像公主般长大的亲生女儿残喘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却还在心疼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

池父一把拉住我，慈爱不失威严道：“有爸爸在，你这辈子都不用再吃苦。”

他给了我一张没有限额的卡，规定我每周必须花掉二十万。

池母叫人收拾出最大的套间，奢华顶级而舒适温馨。

在地毯上堆满了礼物和精致的吃食。

保姆服侍我洗了澡，私人美容师替我护肤，知名服装设计师的衣裙挂满了衣帽间。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一个穿着粉色蛋糕裙的非洲娃娃，不合身的滑稽荒诞。

最终还是换上了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

我去医院看妈妈。

我妈妈一个人坐在洁白的病房里，面前堆满了营养餐点和水果鲜花。

但她却仓惶而茫然。

直到看见我，她的眼神才亮起来。

她紧握我的手，像个无助的小孩：“囡囡，他们说我们不是母女，这怎么可能？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你快告诉他们……”

我反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妈妈，我永远是你的女儿。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养病，你相信我。”

她相信我。

这世上她能依靠的只有我。

所以我必须赢。

深夜，我躺在松软的公主床上睡不着。

随手翻了一下床铺，从夹层摸出一条蛇、两只蝎子、三条豆虫。

其中一条豆虫已经被我睡扁了，汁液黏糊。

池曼的欢迎礼物虽迟但到。

我正好肚子饿，找来锅炉煮着吃。

正吃着，房间门开了一条缝隙。

我对着那道缝隙，咬掉了蝎子头。

门口传来池曼的作呕声。

我笑说：“谢谢妹妹送来的夜宵。”

池曼走进来，面容扭曲地嘲讽：“你可真是个流浪汉，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我淡淡地：“人饿极了，同类都能吃，何况是高蛋白。”

池曼额角跳了跳，强忍着恶心对我宣战：“你听好了，池家的女儿只能有我一个。如果你赖着不走，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笑了：“我一直都活得生不如死啊，你能不能再狠一点？”

池曼气得摔门而去。

次日，方焉知来池家做客。

池曼早起化了四个小时的妆，穿着一件金黄色的纱裙迎接方焉知。

我仍然穿白T，捧着一本书坐在泳池边。

据我所知，方焉知喜欢的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

清纯，善良，勤奋，坚强。

如我所料，他绕过了珠光宝气的池曼，直接来同我搭话。

“嗨，你……变化很大。”

我瞟了一眼玻璃杯中自己的倒影。

富气能养人。

从前邋遢发臭的我，如今仍然很瘦，却也算得上清秀。

我浅浅一笑：“还没感谢你，帮我回到了池家。”

他回以一笑，指着我的书：“你在读什么？”

“《简·爱》。”我回答，“我很向往简和罗切斯特之间平等尊重的感情。”

他的眼睛亮了亮，笑容里多了几分亲切：“我也一样。”

他还想说什么，池父的人把他叫走了。

我把书扔到一边。

我从初中起辍学看顾妈妈，再也没读过什么书。

精神层面的滋养建立在吃饱肚子的基础上。

这种基础我没有。

我能记得这句话，是因为这原本是女主的台词。

池曼冲到我面前，脸色铁青：“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勾引我的未婚夫。”

我勾唇，摊手：“他是池家千金的未婚夫，但你好像是个假的。”

她被我戳到痛处，猛地甩来一个巴掌。

我硬生生接了，顺势身子一歪，摔进了泳池。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我包裹，口鼻被水淹没，鼻腔酸痛。

我无助地挣扎，深水区黑不见底。

“救……命……”

池曼在岸上睥睨着我，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感。

快要窒息的时候。

有人跳进水池，一把揽住我的腰，把我托举出水面。

我知道，我赌对了。

我瘫软地搂着他的脖颈，被他抱在怀里带上岸。

心肺复苏的时候有点疼。

我忍着不睁眼。

直到他对我做人工呼吸。

唇与唇柔软相贴，气息被渡进来。

头顶响起池曼失控的尖叫：“焉知哥哥，你不许亲她！”

方焉知的声音里透着不悦：“曼曼，你太不懂事了。”

我缓缓睁开眼。

他对上我的眼神，蓦地红了脸：“池渔，你还好吗？”

我柔弱地靠在他怀里，虚弱而真诚地：“谢谢你，焉知。”

我第一次叫他名字。

他连带着耳尖都红起来，结巴地说些废话：

“还好我刚才没走远。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我下意识瞥了池曼一眼。

池曼像一只弓起脊背的野猫，蓄势待发地准备回击我的指控。

我对着方焉知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是我不小心滑下去的。”

池曼一愣。

方焉知当然看到了我刚才怯生生的那一瞥。

他当然知道这事跟池曼脱不开关系。

但既然我都不追究，他也就只能没好气地对池曼说：“照顾好你姐姐。”

池曼当然察觉到了方焉知的反感。

奈何我什么也没说。

她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股气堵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这一局我又赢了。

不出意外的话，池曼要放大招了。

周六，池父池母为我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召集了业内各大名流，来见证池家千金的回归。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有一个三层高的螺旋阶梯。

上面铺设了红毯。

我要从上面走下来惊艳亮相。

池曼求了池父很久，希望能陪我一起走红毯。

池父到底不想让养女心生落差，最后还是同意了。

但他不知道。

池曼会假装踩到裙摆，假装就要摔下去。

然后引诱我去拉她，再反手把我甩下去。

我会从三层楼梯上滚落，终身瘫痪。

“我最亲爱的姐姐。”

红毯顶端，池曼亲切地挽着我的手，语气狭昵而危险，“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如果我出事，姐姐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我强忍惊慌：“池曼，你想干什么？”

她笑容诡秘，惊呼一声，身体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