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生凤纹,传说得我者得天下。
为了取悦我,父子二人争得头破血流。
可他们都错了。
不是得此女者得天下。
而是唯有此女,能得天下。
……
父皇的头颅被挂在墙头。
血一滴滴往下掉,将青砖上的雨水染红。
母后撞死在墙角,死不瞑目地望着我的方向。
金钗摔得四分五裂,如瀑般的长发散落在地。
原来人极度悲伤的时候。
就连哭都哭不出声。
顾漪踩住我的手背,左右碾踩。
我咬破了嘴唇,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血腥味。
她笑得痛快:“宁慈恩,国破人亡的滋味如何?从此刻开始,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卑贱如泥的蝼蚁。”
我用右手拔下发间的银簪,狠狠扎进她的脚背。
血溅到我脸上,她凄厉惨叫。
我笑意森冷:
“孤乃大宁公主,生来矜贵。就算是死,也不容欺辱。”
“好一个不容欺辱。”
水坑倒映出一块白色袍角。
那莹白色的袍角沾了我双亲的血,刺眼而狰狞。
薛清妄垂眸看我,就像俯视一个陌生的贱民。
“若我偏要辱呢?”
就是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将匕首刺进我父皇胸口,逼死了我的母后。
那把匕首还是我送他的,因为他说喜欢。
只要他说一句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我笑起来,笑得泪水涟涟。
他厌恶地皱眉,动了动手指:“拖下去,好好玩。”
七八个侍卫架着我往后院走。
裴昭从斜刺里扑上来,拼命推开那些侍卫。
向来清俊不染的面容染着泥水和血。
从来温和沉静的眼眸里全是狠决。
他以肉身挡在我面前,声嘶力竭:“谁都不能动她!”
下一秒,刀光闪过。
他在我面前头身分离。
那双清澈的眼眸失去了颜色,他的手执着地伸向我的方向。
他跟了我十年,伺候我十年。
最终为了护我而死。
“啊——”
我疯了一般扑向薛清妄,恨不能将其剁碎。
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却被侍卫像狗一样拽着脖子后退。
顾漪委屈地钻进他怀里,薛清妄爱惜地将她搂住。
而我被层层围起来,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玩物。
那些腌臜卑贱的手依次摸上来。
淫笑声黏在耳边。
衣衫被撕破的那一刻。
紫色的天幕响起一道惊雷,闪电照彻都城。
我用尽全身的恨,双目残红,嘶喊出声:
“若有来日,食肉寝皮,投畀豺虎,千刀万剐,报我之恨——”
又一道雷鸣。
像梦魇中一样。
我惊醒,冷汗腻了满身。
身边的男人将我揽入怀里,带着睡意哄了一句:“别怕,朕在。”
薛治老了,五十有余。
他表情怜爱。
可他身上的油腻味和熏香味混在一起,闻得我想干呕。
隔日太医来把平安脉,跪在地上高呼恭喜。
我有了孩子。
薛治很高兴。
赏赐的珍奇异宝流水般送进来。
他亲手把一块白狐皮围在我脖子上。
白狐皮犹带温热,就像刚剥下来的一样。
“爱妃矜贵,狐皮不堪配你。”薛治拢起我的发,“改日朕猎来白虎,给你披着玩。”
我娇柔一笑,踮脚吻在他唇上。
薛治开怀大笑。
他走后,他的儿子来给我请安。
薛清妄一袭白袍,伏跪在我的榻前。
“儿臣给姒姬娘娘请安。”
宫人将赭红纱帷幔层层放下。
我绷起脚尖,从他的肩滑到他的胸口,再缓缓往下。
他一把握住我的脚,喉结滚动,改了称呼:
“姒儿……”
他情动的时候,声音会变得沙哑低沉。
我很清楚。
我撑着脑袋,任由他的唇和气息从脚背一路往上游弋。
然后在他靠近腿间的时候,一脚踹在他心窝。
他捂着胸口咳嗽几声,面露惶惶:“姒儿,可是我惹你生气了?”
“本宫最讨厌你穿白色。”我朱唇翕动,语气淡薄,“脱了。”
他迅速脱下外袍,又脱下素白里衣。
上身赤裸。
穿堂风吹在他身上,我用珐琅护甲在他的胸膛打圈。
拨碾某处,激得他浑身一颤。
他眼尾泛红,语气软得不像话:“姒儿,你可爱我?”
我下榻,跪坐在他面前。
佩环珠穗发出脆响,我靠在他耳畔,温柔至极:
“不爱你,怎么会怀你的孩子呢?”
他一怔。
随后整个人狂喜到发抖。
“姒儿,你放心,我很快就会为你夺得皇位。我要你做我的皇后,我要你日夜只对着我一个人笑……”
我抱住他,和他缠在一起。
一路卷上床榻。
九枝烛火倾情摇晃,龙凤滴漏静默嘀嗒。
铜兽香炉袅娜生烟,香甜迷醉。
我吟得娇媚酣畅。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面无表情,缓缓将护甲掐进他的皮肉。
他兴奋而卖力。
我仰起脖颈,无不可怜地娇叹一声:
“清妄,你果真是最爱我的人呀……”
三年前的雷雨夜。
我用牙齿磨断了绳索。
东躲西藏,钻过重重狗洞。
最终跳进粪车,逃出了宫门。
我用仅有的一颗夜明珠,在江湖术士处剔骨易形。
剔骨的时候,我没喝麻沸散。
就听着刀片磨骨的声音,感受绞心刮肉的痛。
我咬破了舌头,死死瞪大眼睛,不肯晕厥。
我要记着这份痛,没世不忘。
我要记得我的愚蠢和感情换来的是怎样的残忍。
我要将这痛加倍付诸仇人身上。
我死也要赢。
磋磨半年。
我得到了一张惊才绝艳的容颜和一具玉软娇柔的躯体。
我凭借记忆,找到那个最狡黠贪婪却苦无门路的旧臣。
我告诉他,只要他送我一件金缕衣,我就还他一条青云路。
很快,坊间开始流传“凤纹女”的传言。
传说此女貌美惊绝,背生凤纹,天生祥瑞。
得此女者得天下。
新帝南巡的时候,我被安插进献舞的队伍。
南风吹动我的衣衫。
香肩半露,有凤盘旋。
我遥遥对上薛治的眼。
水袖惊鸿,翩然一瞥。
他倒酒的动作停滞,酒液蜿蜒漫出,湿了衣衫。
他用万两黄金请我入宫。
我墨眉微蹙。
他大手一挥,又添了万年灵芝、琪花瑶草。
我眉头不解,嗔怒背对。
他抓心挠肝,诚惶诚恐,急得说话都结巴。
“你若愿意跟随朕,朕、朕这辈子定会宠你到底。”
我终是“扑哧”一笑。
勾住他的腰带,轻轻一引。
薛治说到做到,为我遣散了后宫。
他说有了我,旁人都是庸脂俗粉。
为博我一笑,他大兴土木建造藏娇台。
以黄金宝石为材料,堆砌砗磲水晶。
闪闪发光,奢靡华美。
他说唯穷尽奢华,才配得上我的倾城芳华。
群臣大乱,纷纷谏言。
称我是妖妃祸国,蛊惑圣心。
薛治问他们,理当如何。
为首的建议凌迟处死。
薛治大笑着说了三声好。
随后把那人的肉一片片刮下来,用油炸过,赏给每个大臣吃下。
自此,再无人敢谏我。
太子薛清妄听到消息,匆匆回宫。
趁薛治不在,派人将我的四肢绑起来,吊在寝殿中。
他抱着灭妖妃、清君侧的信念,带着鸩酒和白绫而来。
却在见到我的那一刻怔住。
我墨发齐腰,梨花带雨。
凄惶地看着他,无助地呜咽一声:“殿下,您怎么才来呀……”
他手一歪,鸩酒落地,全数洒在波斯白毯上。
早在薛治之前。
我装作被歹人追逐,撞进薛清妄的怀里。
他救下我,眼神却黏在了我脸上。
我依偎在他怀里,承诺葬下亡父便以身相许。
他把贴身双龙佩当作定情信物送给我,让我到时候拿着这个去找他。
我和他依依泪别,转头上了薛治的龙船。
薛清妄看着我,眼中情绪翻涌:“所谓妖妃,竟然是你。”
我对着他,露出排练过千百遍的表情。
三分愧疚,七分悲戚,外加十二分的深情。
“妾身对殿下钟情不二,是陛下他,陛下他……”
我哭得两眼泛红,委屈至极。
哭得薛清妄卸了所有心防,吻住我的唇。
捆缚我四肢的绸缎松了又紧。
珠帘随风细碎碰撞。
那一夜。
薛清妄坐拥温香软玉,头一次生了弑父之心。
我第三次将顾漪召进宫里。
她向我磕完头,就抖得不行。
倒也能理解。
她第一次进宫时,我让她教鹦鹉说话。
说“妾身卑贱,不得好死。”
教不会就一直教,教到会为止。
她从白天教到深夜。
教到喉咙充血,嗓音嘶哑,鹦鹉还是一言不发。
我嫣然一笑,摇着圆扇说:
“哎呀呀,本宫给忘了。这鹦鹉的舌头被本宫拔了,早就说不出话了。”
第二次进宫,我让她下寒池捞项链。
我盯着她脱到只剩肚兜,一遍一遍扎进寒池。
她在水里泡了一天,身体都泡发了也没找到。
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打战。
人快神志不清的时候。
我摸了摸脖子,惊呼一声:
“哎呀,本宫的项链不就在本宫脖子上嘛~”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折磨她。
但是没人护着她。
薛治随我高兴。
她爹顾卓奉承我。
薛清妄想为她说话,我二话不说掉下眼泪。
娇娇怯怯叹一句:“我不过是羡慕她能以太子妃的身份日夜陪在你身边,同她开开玩笑罢了,难道你心疼她多过心疼我么?”
薛清妄便忙不迭地哄我。
绝口不提此事。
“姒姬娘娘,不知您此次召贱妾来所谓何事?”
顾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完全不似三年前踩着我的手背,夸我是卑贱蝼蚁的样子。
遥想当年,她跟随她爹顾卓血洗宫门的时候,是何等的荣耀啊。
我拍了拍手。
宫人抬进来一架秋千。
秋千做得很高,坐凳离地八尺远。
我笑容温柔:“本宫最近喜欢看人荡秋千,不如太子妃荡给本宫看吧。”
顾漪看了看那秋千,面露为难。
但还是腾挪过去,颤颤巍巍握住绳索。
我兴致大好:“不愧是将门虎女,矫健果敢。”
我一个眼神,宫人又抬进来一块木板,铺在秋千下。
顾漪脸色大变,吓到嗓音发飘:“娘娘,妾身好歹是太子妃——”
她这么害怕,是因为木板上密密麻麻都是闪着寒光的尖锥。
一旦她失足掉下来,就会被刺穿。
“你说得对。”我恍然大悟,“你毕竟是太子妃,本宫不好玩得太过分。”
顾漪脸色稍缓,正想踩着阶梯下来。
宫人迅速撤掉了阶梯,差点叫她踩空。
她尖叫一声。
我双手托住下巴:“那就蒙住你的双眼,不要叫你看到底下的东西,平白害怕了。”
“对了,本宫不喜欢看人坐着荡秋千,本宫喜欢看人站着荡。”我笑靥如花,“那才叫飘逸好看呢。”
顾漪终于哭了出来:“贱妾不知哪里得罪了娘娘,贱妾给娘娘磕头道歉……”
我的眼神冷下来。
磕头道歉?
她就算磕破了,磕死了。
也难抵我当年撕心裂肺之痛。
“你若不想做。”我云淡风轻,“就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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