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我是江深唯一的白月光,是他独一无二的月亮。
可某天午夜梦回时,我恍然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叹:“月就很好,可为何是如月?”
那一刻,我才猛然惊觉。
他的白月光,或许从来都不是我。
1
我是个不擅长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
第二天,我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江深,问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温柔地笑了笑,轻抚着我的发顶安慰道:“那只是随口胡说的梦话而已,月月,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面色如常,滴水不漏。
连我自己都不禁怀疑,那带着遗憾的喟叹是不是一场梦。
可是不久后,江深便亲手撕碎了这张由他编造的谎言。
名流聚集的商业宴会上,江深作为业内新贵上去发言。
我挽着他的手臂,笑容得体地站在一旁。
可就在这时,他的声音突然顿住,身体也突然一僵,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我不免疑惑地转过头,却发现他正失神地望着台下的某个方向。
在一起多年,我还从未看到过他如此失态。
过了几秒钟,他的眼眶越来越红,一向沉稳结实的手臂也开始微微颤抖。
我正想开口询问,江深却直接甩开我的手,朝台下冲了过去,一把拥住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你没死……太好了,你还没死……”
他的手臂紧紧圈着那个女孩的身体,仿佛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
而我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倒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相拥的身影。
狼狈又可怜。
2
下一秒,江深捧着女孩白皙娇嫩的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你的病怎么样了?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接着,他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埋入了女孩的颈间,“月月,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月月”二字,分明在江深的唇齿间极其温柔。
却如同一柄尖刀,狠狠刺进了我的心脏。
母亲给我起名如月,意为如同月亮般皎洁明亮。
身边的人都叫我如月,可唯独他一直叫我月月。
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月亮,一直都是别人。
女孩的动作似乎有些挣扎,江深却强硬地拉着她离开了宴会厅。
偌大的台上,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发愣。
一瞬间,我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底下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涌来。
“怎么回事?刚才那女人谁啊?”
“不是说沈如月才是江深的初恋吗?我看……也不见得吧。”
“看江总那副样子,恐怕沈如月过不了多久就要被甩喽。”
“这就是他们媒体口中的模范情侣啊,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大庭广众之下被男朋友抛弃,男朋友还跟另一个女人跑了。要我是沈如月啊,就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哈,哎哟,小声点儿,人家还在呢!”
我垂着眼皮,撩起杂乱的头发,干脆将高跟鞋脱下提在手中,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走去。
周围一道道灼热的视线,仿佛将空气抽取得越来越稀薄。
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哟,这不是沈小姐吗?”
好不容易走出了大门,一道娇媚的声音忽然传来。
熟悉的身影,正好挡住了我前方的路。
楚恬恬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故意“啧啧”地嘲讽出声:
“你和江深不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吗?他人呢,怎么就丢下你一个人啊?”
我低头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情绪和眼中的泪水。
见我不说话,她扬起了红唇,更加得寸进尺。
“怎么不要说话了?平时不是最喜欢炫耀你们两个有多恩爱吗?江深带走的那个女人,名字似乎也叫……”
我终于忍无可忍,抬起头吼了一声“让开!”
楚恬恬盯着我的脸愣了一瞬,连忙移开了身子,神色竟有些慌张。
“喂,沈如月,你哭什么?!我可没欺负你啊!”
我立马偏过头,草草地用手臂抹了一下眼泪,逃也似地钻进了路边的出租车里。
窗外似乎又传来了楚恬恬的声音,我只能让司机快点发动车子。
平时她针对我嘲讽我,我还能怼上两句。
可是今天的我身心俱疲,实在不想和她有过多掰扯。
3
独自回到了家中,我默默收拾好一身狼狈的自己。
然后蜷缩在沙发上,静静地等。
等江深给我一个解释,等我们最终的结果。
凌晨十二点三十五分,他总算推门而入。
冷风灌着寒气一同挤进门,冻得我瑟瑟发抖。
江深看清了沙发上的我后,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一瞬间,若有若无的清新茉莉花香包裹住了我。
这是之前他身上从未有过的味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江深看上去有些愧疚,他立马移开了眼睛,似乎不敢与我对视。
然后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和时月从小就认识,她算是我的……发小。”
“我承认,我曾经是喜欢过她。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放心……”
江深突然拉住我的手,信誓旦旦地看着我:
“你放心,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未来的妻子,只会是你。”
只会是……我吗?
可在今天的宴会上,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急急忙忙地拉着时月去医院的时候,心里想的真的是我吗?
江深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期待着我说出“相信你”那样的话。
可那一瞬间,我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4
没过几天,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时月想约我在咖啡店谈一谈。
对面的女人穿着白裙子,安安静静地坐在灯下,柔和的灯光裹在她身上,细细软软的刘海碎发垂在鬓间,皮肤白皙而通透。
看到我,她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时月。”
打过招呼后,她有些拘谨地看着我。
正当我以为她要说让我离开江深,然后成全他们两个的时候。
时月却深吸一口气,然后自顾自地开口,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和江深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是很罕见且难以治愈的病症。”
“当时的我身体本来就弱,没过多久便病入膏肓。家里人为了让我好好安度剩余的日子,把我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
“可是没想到去了疗养院之后,我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直到最近差不多痊愈了,才想着回家乡看看。”
“至于江深,请你放心,我从来都是把他当作年少时的玩伴。而且我也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他,不会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说完这段话,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另外,我要结婚了,就在下周一。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参加我的婚礼。”
说完,她礼貌地向我递来一张红色的请柬,眼里纯净地没有一丝杂质。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能在江深心里那么多年。
温柔干净的气质,柔软又坚定的心性。
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可惜,纵使时月不回来,我和江深的中间也始终会藏有隔阂。
5
“沈如月!”
江深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他猛然攥住我的手腕,眼里似乎酝酿着狂风暴雨。
“我都说了,我现在只是把时月当作最好的朋友,江太太的位置以后还是你的!”
“你又何必去特地找她,还让她不要再跟我来往?!”
面对他疯狂的质问,我下意识开口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
江深冷笑一声,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那为什么她今天突然要跟我断绝所有联系,而恰好今天……你们两个还见了面?!”
对上江深充斥着怒火,隐隐还带着失望的眸子,我轻轻勾起了嘴角,自嘲一笑。
原来他就是这样想我的。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变成一个妒妇,不择手段地去威胁别人。
看啊,这就是我爱了7年的男人,我为什么会爱上他呢?
当年为了获得沈毅的信任,我疯狂地去讨好所有人,用尽一切手段为他夺取利益。甚至不惜喝酒喝到胃出血,因为过度劳累屡次把自己送进医院。继母和妹妹的暗中欺压,更是让我每天过得如履薄冰,如同活在刀尖上。
直到我遇见了江深——
那时的他分明自己也渺小得可怜,却费尽心思为我挡住了所有不怀好意的人,还总是能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突然出现。我不想连累他,只能对他恶语相向,想逼他离开。
可他每次只是用明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我:“没关系,就算是进退失所也好,穷途末路也罢,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灰暗无光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
空口无凭,我也不想再继续辩解什么。
挣开他的手,我十分平静地开口:“我们分手吧。”
“既然你觉得我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那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了。”
在心里排练了许多遍的几句话,此刻终于说出了口,竟然比我想象中地还要轻松。
江深突然怔住,眼里的火光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我……我刚才只是一时气话,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想要辩解。
“我知道。”
我轻声打断了他,认真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而这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只知道身后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6
离开了江家,我在城里临时租了个老破小,就此安顿下来。
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被随手塞进行李箱的高跟鞋,我不禁愣怔了许久。
如果昨天不穿这双鞋子,是不是就不会摔倒?
那双鞋是江深为了宴会专门给我定制的。
顶级的材料,顶级的设计师,顶级的手工制作,却是错误的尺寸。
“月月,你的尺寸我早就背下来了。”
他含着笑对我说这句话的场面,仿佛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我还以为他只是因为工作太忙而记错了,又不忍心扫他的兴。
于是强忍着不适,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在宴会上硬生生站了四五个小时。
所以他记的到底是我的尺寸,还是……她的?
想到这里,鼻子突然酸的发疼。
两眼一热,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他那颗所谓的“真心”,竟然将我骗了那么多年。
7
窝在狭小的出租房里,我竟然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打开手机,上面已经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报道。
#江深 沈如月分手#
#江深的白月光#
#白月光的杀伤力#
他们的速度果然很快。
我点开第一条热搜,赫然是我拉着行李箱离开江家的照片。
报道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那边也应该察觉到了。
果然,下一秒,手机屏幕上就浮现出了“沈毅”的两个字。
“马上回来一趟,我有事要问你。”
沈毅对我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且毫无感情。
他还能有什么事情,左右不过是找我问罪来了。
不过意外的是,在回家的路上,我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就像往深渊里投了一颗石子,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耐着性子,又重新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声音,正当我想直接挂掉的时候。
话筒里突然传出了熟悉的娇俏女声:“喂……沈如月,你和江深真的分手了啊?”
是楚恬恬。
“嗯。”我无意跟她斗嘴,敷衍地承认了事实。
对面听到肯定后,语气似乎有些震惊。
“不会真的是……因为那个时月吧?那你现在……”
“即将到达目的地,请乘客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听到前排传来的电子提示音,我急得立马开口:
“楚小姐,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你成功了。我还有事,就不跟您多说了。”
说完,没等她回复就马上挂了电话。
这楚恬恬也是,笑话都已经当面看过了,怎么还这么关心这件事情。
到了沈宅,来不及多想,我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走进了这个多年未归的家。
8
“哟,这不是新闻上风光无限的姐姐吗?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沈佳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见我进门,瞬间扬起了挑衅的笑容。
“怎么不见江先生啊,难不成他真跟报道上说得一样,跟别的女人跑了?”
明明是稚嫩天真的眉眼,却一副尖利刻薄的模样。
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对她的冷嘲热讽早就已经免疫。
“沈……爸在哪儿?”
我瞥了她一眼,冷冷开口。
沈佳见我对她的言语没有丝毫反应,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射向我。
“沈如月,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江深扔掉的垃圾,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正准备开口,一道温和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好了好了,佳佳,少说两句。”
雍容华贵的妇人从楼梯上下来,语重心长地数落沈佳:
“你们俩好歹是亲姐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话还带着刺呢?”
说完,她又面带微笑地看向我。
“如月,你父亲在楼上的书房正等着你呢,快去吧。”
我仍然没有回应她,而是径直朝二楼走去。
“沈如月,你什么态度──”
背后传来沈佳咬牙切齿的声音,想来是有她妈制止,又生生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沈佳她亲妈,也就是我继母。
表面上待人和善,做事仁慈厚道。可是鲜有人知,她就是一只笑面虎。
当年我母亲奄奄一息地拖着病躯,带着年幼的我来找沈毅。
可他却当着自己病重妻子的面,整日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嬉笑玩乐。
沈毅很不耐烦,想将母亲直接打发走,但又怕坏了他的声誉。
所以那个女人,为他想到了一个更为残忍的办法。
9
那之后,沈毅一改之前的冷漠,突然对我和母亲极好。
甚至将我们接到了大宅子里,好吃好喝地伺候,还主动提出要亲自带母亲去国外的医院治疗。
母亲答应了。
我只记得临走前,她的眼神里盛满了幸福的光亮和希望。
一个星期后,我站在沈家门口,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黑白照片。
母亲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只不过再也没有了颜色。
那个女人蹲下身子,将我额间的乱发轻轻拨开,满是怜爱地看着我:
“如月,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
她表面上慈爱无比,却总是任由沈佳明里暗里地欺压我。
在做的太过而被沈毅发现时,她又装作心疼我的样子,然后狠狠责骂沈佳,却没舍得真正罚过她。
沈毅会管我,并不是因为我是他女儿,更不是因为他对母亲的愧疚。
而是因为……他需要我。
稍大一点,他就让我去迎合那些商业场上的老狐狸,以此来牟取更多的利益。
在利益面前,我不过是他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
……
推开书房的门,一个砚台骤然飞了过来,重重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闷痛伴随着湿热的感觉传来,应该是流血了。
“没用的东西!”
沈毅涨红着脸,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一手撑在黑色檀木桌上,怒目圆睁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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