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各路亲戚都来我家串门。
大侄子要走了我的限定款手办。
小堂弟抢走了我一大盒乐高。
我表哥更厉害。
他想要走我的肾。
1.
上一世，我表哥突发恶疾，急需肾脏移植。
我被姑妈一家嘎了腰子，凉了。
好在我又重生了，还重生在了过年那天。
一觉醒来，姑妈正坐在我的床沿上嗑瓜子，眼睛还止不住地乱瞟。
“静静，你们家这装修真好，得花十几万吧。”
我用手掸了掸满床的瓜子壳，心里一阵恶心。
“何止，花了好几十万呢。可惜都是我妈辛苦赚的，一分都不能给外人。”
姑妈立刻火大，把瓜子往地上一扔。
“怎么说话呢？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再说，谁还图你们那点钱了不是？”
我冷笑。上辈子为了给表哥治病，她几乎倾家荡产。
所有亲戚里只有我爸愿意帮她补这个无底洞。
但她一分钱没都还不说。还在我生病的时候和我们断绝了全部往来。
把我们拒之门外。
“我的确没教养，谁让我爸妈从小就把我送到你家了呢？”
一直沉默的我爸咳嗽了两声。
“静静，那时候爸爸妈妈刚离异，你妈养不起你，爸爸还要去外地工作。是你姑妈好心才收留你的。”
哦，那她可真是太好心了。
寄宿她家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我的童年噩梦。
他们从不打骂我，但是会在方方面面打压我，让我永远觉得自己低表哥一头。
虽然让我吃饱穿暖了，但衣食住行都是最低标准，而反观表哥，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还经常被他们带去吃大餐。
偶尔生病了，他们就会怨我不懂事，给他们添麻烦，对我实行冷暴力。
我一直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没有资格多要求什么。
直到我躺在病床上，我妈来看我，聊起往事。
我才知道，原来我妈给他们的寄宿费比他们全家的总收入还要多几倍不止。
而且，他们还一直在外面诋毁我，说他们对我尽心尽力，我却依旧叛逆不懂事，就知道和别人攀比。
我越想越气，直接一脚上去把她从床上踹了下去。
姑妈滚在地上哀嚎，全家人都是一脸震惊。
我一直是个唯唯诺诺的，喜欢讨好别人的人，从来也没人见我发过这么大火。
“静静，你疯了吗？快给姑妈道歉。”
我爸立刻板起了脸，满脸失望地看着我。
以往他这个样子，我会很惶恐，千方百计地讨好他，去赢得那少的可怜父爱。
而现在我不会再自欺欺人了，与其去奢望不存在的东西，倒不如让自己获得更开心一点。
我起来环顾一圈，一副失忆的样子。
“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
2.
“快滚出去，别赖在我的地盘上！”
亲戚们面面相觑，都用一种“这人是不是傻了”的眼光看着我。
林万怡不知从哪个人堆里蹿了出来，开始叭叭地教育我。
她不舞到我面前，我都要忘了她这号人。
林万怡年纪不大，却已经成了我的准后妈。
刚刚她一直在看戏，直到我说要把人都赶走才突然站出来。
“静静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些可都是你的亲人啊。你姑妈当年还接济过你爸呢。咱可不能有了钱就六亲不认啊，那成什么人了。”
“接济过我爸，跟我有什么关系？多都大个人了，难道还要自己的女儿帮他还人情？”
姑妈满嘴脏话，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能这样对长辈？真是没……”
她刚想说我没教养，却想起了我小时候一直是她在教养，骂我就是骂自己。
“真是没良心啊。我年纪都多大了，要是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年纪大了？不好意思，我没老过我不知道，原来年纪大了脸也会跟着大啊。我要是老了得注意这点，免得被人骂为老不尊。”
我还想继续发挥，一阵敲门声忽然打断了我。
“汪汪！”
“小年糕？你怎么把元宝牵来了？”
小年糕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大名叫年斯成，上一世，因为后妈林万怡要备孕，我被迫将自己的狗狗送到了他家。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在家里安心地撸狗啊，怎么会突然来我这？
“来给你拜年，顺便帮你驱驱邪。”
小年糕笑得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个啥。
我爸看我好像是要来真的，就又开始充当起和事佬的角色。
“好了！大过年的不要伤和气。我们团聚一次多不容易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要团聚，去你自己家啊。这可是我亲妈给我买的房子，你带着一大帮人来这里，难道是要鸠占鹊巢？”
林万怡的脸色很难看，她和我爸的确是有这样的心思，今天带着一大帮人来我家过年就是要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
“静静你真是想多了，我们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寂寞啊。再说了，房产证上可写的是你的名字，我们哪有那个本事把它抢走，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多。”
我上一世年纪小，又渴望亲情，经不住道德绑架，稀里糊涂地就让她和我爸“借住”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一借住，我反倒成了客人。
不一会儿，小年糕就把元宝牵来了。
元宝见到我特别兴奋，几十斤的毛孩就往我身上扑，还费力地跳起来舔我。
我强忍着眼泪，顺着它的毛发，安抚着它。
元宝的眼神真挚而无辜，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上一世它被敲断鼻梁的时候，也是这样奄奄一息地看着我。
我恶狠狠地瞪向林万怡，这笔账，我们要好好算。
“小年糕，元宝今年还没打狂犬疫苗吧？”
3.
感受到我的恨意，元宝立刻冲着周围人狂吠，小年糕差点控制不住它。
体型庞大的它扑腾起来真的很吓人，几个熊孩子此刻被吓得气也不敢喘。
这是些什么人？竟敢抢它的窝？
小年糕看着我，眼神中写满了“我懂”。
“当然没打，要是被咬上一口可指不定出什么事。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教过元宝，不能随便吃脏东西。”
“沈若静！你明知道万怡在备孕，你还牵条畜生过来，你这心可太黑了！”
“是啊，虽然静静这孩子从小就不懂事，可是这回也太过分了。”
“小小年纪心思怎么那么重啊，这就开始争家产了？”
“哎呀独生子就是自私，生个弟弟妹妹也好跟她做伴啊。”
众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我。
小年糕的嘴角一直挂着嘲讽的笑容，他把元宝的绳子递到我手中，泰然自若地靠在沙发上。
“是啊静静，你怎么这么黑心？明知道我来做客，还牵这么多条畜生过来，还有没有一点待客之道？”
他是在骂这些人比元宝还像畜生，我立刻附和。
“真是不好意思，我立刻把它们赶出去。”
随即我和元宝一同瞪向周围的所有人，元宝叫到口水都拖在地上，看起来凶神恶煞。
在元宝扑腾下，这些人被迫开始向门口移动。
“等等，先把我的东西都还回来。”
我凭着记忆从一群小孩手里抢回了各种玩具，还顺带把进口零食都掏了出来。
几个我八百年没见过的小孩坐在地上抱着我的玩具手办大哭。
“呜哇——我要！这是我的，我的。”
林万怡满脸嫌弃地看着我，像是觉得我小家子气，不该把东西要回来。
“静静，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而且你都这么大了，也不该玩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了。”
我根本不搭理她，上手就把东西抢了回来，顺便打开了大门。
“首先，这些东西是你们强迫我送的。其次，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可不能跟着不懂事。最后，我已经叫保安了。”
“走，我们都走，干嘛跟这种白眼狼来往？就她这种性格，以后进了社会可怎么跟人相处啊！”
我爸和林万怡在跟亲戚们疯狂道歉，说我不懂事，让他们不要往心里去。
只有姑妈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挪动。
她的目标可不是什么零食或者玩具，从始至终，她就只想要我的肾。
今天她来，就是想在大家面前逼我就范。
亲戚们一走，她可就没戏唱了。
我当着所有人，直接戳穿了她。
“还有你，最好别打我的主意，我这辈子不可能给他捐肾的。市场上猪腰子十二块钱一斤，去买两斤给你儿子补补吧。”
4.
此言一出，所有亲戚都震惊了。
“呀，你儿子得了肾病啊？我说怎么没见他来串门呢。”
“小小年纪的真可怜。静静这丫头说话也太毒了，净往人伤口上戳。”
“静静，做人可不能没良心。你就算不想捐肾，也不能骂你表哥是猪啊。”
林万怡声音嗲嗲的，轻飘飘地打断了所有人的话。
“静静，当年要不是你姑妈辍学供你父亲读书，你们一家都还住在山洼洼里呢。更何况，她养你那么久，也算你半个妈了。”
我爸没有张口说一句话，反正林万怡替他把好话都说完了，他只用美美隐身就行。
小年糕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摸着元宝，旁若无人地问我。
“你竟然是姑妈养大的？我一直以为你是留守儿童呢。毕竟家长会从来没人去开，上学放学也从来没人接，连感冒发烧了都是我陪着去医院。”
姑妈一听立刻炸了起来，她可是应该占领道德高地的人，怎么能被外人占了先机？
“我一个人养一大家子容易吗？再说，我是饿着她还是冻着她了？想我们那时候上学，连双鞋都没有，她爸上学都是我背着过河的……啊哟，我怎么养了这一家子吸血鬼、白眼狼啊！”
亲戚们都开始与她共情，当众诉苦并拿亲情要挟，是她的一贯手段。
果然，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我爸又动摇了。
“姐你先别哭了，静静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以后我们再慢慢做她的工作。”
这是打算，温水煮青蛙？
上一世我年纪小，心肠又软，在他们反反复复的pua下，被他们连哄带骗地套走了一个肾。
至于我可能承担的风险，以及一系列后遗症，都被他们轻描淡写地略过。
“以后再商量，行啊。但是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滚出我家。”
下回得跟小区保安打声招呼，可不能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放进来。
一听这话，林万怡立刻急了，亲戚们走了没什么，她和我爸可是本来就住赖在这啊。
这么值钱的学区房，她可舍不得放手。
“静静，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大过年的，这事我们还是以后再商量。”
以后？他们是在等待配型结果吧。
重生得我已经提前得知了，我的肾的确可以捐给表哥。
而如果要另外等一个合适的陌生人捐赠，可就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了。
我反手又打了一个电话，今天一定要过一个团圆年。
“喂，妈妈，有人要抢我房子，你快来一趟吧。”
我爸立刻一把夺过了电话，和林万怡交换了眼神。
“静静，你给妈妈打电话干吗？”
“捐献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和她商量一下，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不念‘旧情’的。”
姑妈的表情一松，似乎还觉得我是那个没主见的小姑娘。
在他们的挑拨下，我一直觉得是我妈抛弃了我，我在这个世上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亲人。
所以明知道他们在我面前演戏，我也不想戳破这个假象。
可是当我已经病入膏肓时，只有妈妈一个人不分昼夜地照顾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冷笑，人不到齐，怎么算总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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