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传白素贞是恋爱脑,为了许仙连仙途都放弃了。
要不是生下文曲星,命都得搭进去。
而我们蛇妖内部却将白素贞奉为修仙大师。
因为她替我们找到了成仙的捷径。
1
我是青山城下平平无奇一条修炼的小蛇。
我的母亲和姐姐都已成仙,我天资不太高,所以长到一千五百岁才被允许下山。
姐姐飞升前,要我修为差不多时,化作娇美女子,沿路下山。
遇到书生就要救,要让书生爱上我,和他结为夫妻,对他事事恭顺。
如此一遭,就可以快速成仙。
我打刚化形时就被勒令用双脚走路,因而扮成女子无有破绽,一袭白衣娉娉袅袅,孤身走在山道上,不时就有山夫农户前来搭讪。
母亲和我说要找凡人男子,姐姐则告诫我一定要找书生,所以来搭讪的樵夫、强盗都被我拒绝了。
有些起了坏心思的男人,见我小女子一个,竟然想要劫掠我。
我用法术把他们迷晕,跨过就走。
并不是因为我慈悲,只是修仙路上,牵扯的因果越少越好。
走了两个山头,才遇见一个书生,彼时他才摔下深坑,磕到脑袋,昏迷不醒中。
我开心地跳下去,背上他轻轻松松攀着藤蔓爬了上去,又挥手变出一座小破草屋,将书生放在床上,给他骨折的小腿敷上药后,坐在旁边静静等他醒来。
小书生醒来后,看清我变幻出的好皮囊,霎时红了脸。
又看到他挽起的裤腿,慌忙去遮,嘴里念叨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何如何。
我听着觉得好新奇,因而没有开口,但小书生却主动和我说。
“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又看了我的身子,害得你白白丢了清誉。
我何生对天发誓,迎姑娘进门为妻,往后无论富贵贫穷,都善待姑娘你。”
看看,姑娘我都还没说话呢,只是为了帮他上药把他裤腿挽起来,就失了清誉,要嫁给他。
不过这是姐姐布置的任务,我顺从地点头,做出满脸娇羞的样子。
“我不过是一山野村妇,只是见公子落难,搭救一二,如何算得上救命之恩。”
“姑娘之容貌,如轻云蔽月,能让百花失色,如何称得上粗野,是何生配不上姑娘你。”
不愧是书生,说起好话来都比别人动听许多。
他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白小晚,他说唤我晚娘,让我唤他何郎。
靠着我寻来的好药材,不出一个月,何生的腿就好了。
这一个月,我亲手伺候他吃饭换衣,无微不至。
何生也对我极好,为我写诗做歌,读书与我听,还亲手用床前的落花给我制了一顶花冠。
他一痊愈,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想要拜堂。
他是在村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而我的至亲都已化为天上仙,所以我们在小破屋的门前对着天地拜过,又对拜,算是礼成。
礼成后何生就想和我洞房,我说我有些怕。
但何生的双手急切地在我身上摸索,一边在我耳边粗喘,一边安慰我别怕,不疼的。
其实我不是怕疼,我只是怕他身上的浊气污了我的修为。
但想到母亲和姐姐的嘱托,我到底是和何生圆房了。
腹中种下精血的那一刻,我比何生还要高兴。
因为只要怀上孩子,距离成仙就不远了。
2
洞房第二日,何生就说他停留在这里太久,再不走要赶不上春闱了。
我本来乏乏的,被他这么一说,怕刚拐到手的书生跑了,连忙说我与他同去。
何生揽着我的肩膀,一脸疼惜。
“你一个小女子,我如何舍得你与我跋山涉水地进京。路上要多出盘缠不说,进了贡院,可是九天都出不来,我不在,你住在何处呢。”
我连忙说。
“我可以不吃不喝不住,何郎,你可不能抛下我啊。”
何生笑我瞎说,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尖。
“傻话,怎么可能不吃不喝,岂不是要饿坏你。好了,我心已决,你给我多做些炊饼之类的,我带在路上吃。”
我闷闷不乐,起身走进厨房,在何生看不到的时候用法术做了许多干粮。
又想了半天,用没烧尽的柴火变出一些金银,拿给何生看。
“我母亲和姐姐去时给我留了些钱,应该够我和何郎吃住了,况且何郎在外,有我照顾岂不更好。”
何生看到金银,才松开允许我跟着去,更是亲自打包了行李,说是怕累着我,金银衣物一概都由他背着。
翌日天不亮我们就出发了,一路上何生与我同乘一匹马。
他对我极好,除了总是喜欢与我行男女之事外,一切都与姐姐说的书生没什么区别。
我自然是欢喜和幸福的,感觉不出一年,就能去天上找母亲和姐姐了。
到了京城,何生用我变的钱住进客栈,又将他用旧的笔墨纸砚统统换过,而我不小心扭伤了脚。
不能用法术治好,因为这是我点石成金的代价,有得必有失,天道向来公平。
但何郎似乎不懂因果,他拿着我的钱,还跑去京城最大的酒楼挥霍一夜,第二天睡眼惺忪地进了考场。
春闱考罢,杏榜在四月,中间这几天何生都带我住在客栈。
他白天出去请同乡吃喝,晚上回来就抱着我说他这次发挥不错,必定高中,中后一定补上我的聘礼。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说得我两颊绯红,又问我还有没有钱。
我给了他,他就继续出去吃喝。
直到杏榜当日,在榜单上没找到他的名字,才在同乡的嘲笑中愠怒走远。
何生又急又气,走得很快,丝毫没顾及还跛着脚的我,我追他追得摔了一跤,何生像才想起我。
“晚娘,怎么摔着了,是我不当心,一时气恼忘了你,没摔疼吧,夫君背你回去可好?”
他朝我露出笑,仿佛又变成最开始那个文弱羞涩的书生。
我捂着肚子,呻吟着。
“何郎,我好像有了你的骨肉。”
何生先是一愣,随后笑意愈发大,一把抱起我。
“真的吗,哈哈,当真是天不绝我,虽然没中榜,但只要有你和孩子,我何生哪怕做一辈子举子都甘心!”
3
下次春闱在三年后,何生只得带着我先回村。
他说家里尚有一亩三分的薄田,不会短了我的吃喝。
叫我跟他回去,在家生下孩子,他母亲还能照料一二。
我疑惑。
“母亲?何郎,你不是说你从前在村中,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吗?”
何生显然是忘了和我说的话,尴尬地咳嗽几声。
“那是我太爱你了,晚娘,我太想和你结成夫妻,所以才瞒着你,等回村里,我们再拜一次高堂,可好?”
拜不拜堂我倒是无所谓,我是妖,只要拜过天地就算夫妻。
但既然何生愿意花心思照顾我,我也是很开心的。
何生的家在何家村,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精瘦的妇人踮脚在石碑前张望。
何生快步走上去,和妇人抱在一处。
“母亲!儿子回来了!”
“哎呀,我的儿!可是瘦了?娘生怕你路遇猛兽丢了命啊!”
妇人将何生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才擦着泪花问他。
“可是中榜了,要将娘接到京里去享福?”
何生的脸色霎时变得讷讷。
“娘,这次没中,儿子再苦读三年,明年必定让娘享福!”
妇人听了直叹气。
“我的儿,你这可是第二次落榜了,娘如今年纪大了,能等你到什么时候啊。”
眼看着妇人有怨气,何生赶忙把我拉到他娘面前。
“娘,这是白小晚,进京赶考的路上救了儿子一命,又一路照顾儿子。”
妇人兴致不高,看了一眼我年轻的面容,仿佛找到了怨气的出口。
“长得一副狐媚样子,不会就是你缠着我儿才害得他没中榜吧!”
何生连忙阻止她过来打我。
“娘!你这是什么话!小晚是良家女子,如今还怀了我的骨肉。”
妇人听闻我怀孕了,脸色才稍缓,又说。
“可家中余粮都变卖掉给你做盘缠了,如今又哪里有粮食供她吃。”
何生将妇人拉得稍远一些,避着我说话,但我非凡人,自然将他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何生说,我有钱,又是个孤女,生下孩子后也可伺候婆婆。
如此一说,何生娘才点头让我进她家的门。
何生夜里又向我要钱,也就又给了何生不少。
但我不想一直因为钱跛着腿。
“何郎,这是我最后的体己钱了,你可要疼惜我啊。”
何生看着足有千两之数的黄金,一把将我揽入怀中,郑重点头。
“晚娘,我一定好好待你。”
何家家徒四壁,床铺冷硬,一夜起来我身上实在痛。
白日和何生娘提了一嘴,晚上就听见她和何生抱怨。
说我仗着肚子里有了,就撒娇卖痴。
何生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不过几床被褥,晚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娘你也莫太苛责她,毕竟她腹中还有儿子的骨肉。”
陈氏为了孙儿咽下这口气,但还是抱怨。
“说到底还是主动贴上来的女子,你若高中,以后尚郡主公主不在话下……”
何生低着头,神色晦暗。
“娘,我和小晚没拜过高堂,那日,我骗她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陈氏听此,脸上才有几分笑意,
“不愧是我儿,她倒是无所谓,但孩子还是我们何家的。”
何生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我自有打算,娘,你姑且就先好好待她吧。”
我站在门外,听得分明。
只是我并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不太明白何生对我忽上忽下的情意。
但也无所谓,我们妖和人不同,只要拜过天地,就算夫妻。
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是好是坏,一切皆有因果。
4
姐姐和我说,在男子身边,就能成仙。
具体却未说明我要做什么,只说要包容男子,事事顺从。
哪怕何陈氏总喜欢刁难我,但因为她是何生亲娘,我也就忍了。
何生要读书,家中事事以他为先。
何生不劳作,家里几亩薄田都要陈氏去种,否则冬日便会断粮。
她守着我的钱不肯花,非要自己去种菜蔬。
每日都在饭桌上埋怨我,只吃不干。
我就替陈氏去种地,怕施法被人看见,只能夜里偷偷去。
好几日都被何生撞见了。
姐姐说,书生最是心狠,白娘子就是被泼了雄黄酒,才被关在塔下。
我可不能被关在塔里磋磨,文曲星下凡这等好事不是谁都能赶上的。
只得趁夜,魂魄离身,变成一条骡子,夜里拉犁。
结果陈氏见我每日在家,田里的活儿却没拉下,起了疑心。
还真让她撞见骡子自己犁地,结果她见这骡子不凡,竟起了歹念。
我的肉身在家中正躺着睡觉,忽而一口血喷出,吓了何生一跳。
何生慌忙背起我,要去找镇上的赤脚大夫。
扭头正撞见她娘吭哧吭哧拖了头骡子回来,殷红的血淌了一地。
陈氏兴奋无比,对何生说。
“我的儿,我见这骡子无人驱使,竟能自己来回犁地,想必是灵物!”
“怪不得白小晚不出门,田里也活计也没落下。”
“我特地杀了拖回来,你吃了这骡子,必定高中!”
何生大惊,视线在我与那骡子之间,来回转了两圈。
而我因为灵力在骡子身上,被陈氏伤着了,正昏迷着。
只听何生沉声说。
“娘,你把这骡子的心掏出来,给晚娘吃下试试。”
陈氏不肯,但拗不过儿子,只得去煮熟了匆匆拿来。
何生喂我吃下,见我果然悠悠转醒,他的脸色几番变化。
最后一把死死抱住我,像是吓出哭腔。
“晚娘!吓死为夫了,要不是娘恰好捉到灵物,否则我可怎么办啊!”
我的脸埋在何生胸口,听着他怦怦乱跳的心声,以为他真的是担心我。
“何郎,我怎么舍得独自留下你呢!”
我回抱住何生,却摸到他一脊的冷汗。
“何郎,你怎生出这样多的汗?”
何生脸色苍白,极力挤出笑来。
“当然是你猝然吐血,吓着我了。”
我不疑有他,魂魄归位,也很是乏力,在何生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何生和他娘一夜未眠,只知道醒来后,陈氏对我态度变了个样。
不仅重新给我添了褥子,也不再叫我做琐事。
我乐得清闲,只是何生借口我月份大了想分房。
他说怕夜里用功太晚,回来扰了我睡觉。
我盯着他,语气森然。
“何郎,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吧?”
何生笑笑,温柔地拥住我。
“怎么会呢,晚娘,我发过誓,此生不负你的。”
在何生看不见的地方,墙上的影子涌动着,幻化出一条巨大的蛇影,粗壮的尾巴正烦躁地甩来甩去。
“何郎,那你发誓,你若对不起我,就要被我一口吃掉。”
何生看着我的眼睛,举起四根指头朝天,一字一顿。
“我何生,若对不起晚娘,就被你一口吃掉。”
我满意了。
5
何生的确没做什么,关在房中很是发奋的读书。
陈氏虽对我不满,但有何生约束,我过得也算舒坦。
腊月时,孩子已有八个月,吸收了我至少一半的妖力。
蛇类冬日最怕冷,再厚的褥子也暖不了我身子。
何生亲自给我烘了许多好几个火盆,他仿佛又变成在小破屋与我相依为命的何郎。
“晚娘,还冷吗?”
他不问我为何这样了手脚还冰凉,只捂在怀中,关切问我。
我冷得快冬眠了,抱着肚子神志不清。
何生咬咬牙。
“晚娘,你别怕,我娘手里还有不少钱,我们去镇上买套房子,每日都给你烧金丝炭。”
何生说罢,就带着陈氏,拿了银子去镇上看房契。
只是那点钱实在买不到好房子,两人只能无功而返。
回来时陈氏拉着个长脸,很是不满意我越过她去。
但见到我挥手在偏僻处变出的三进院子,又喜笑颜开。
这其实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灵宝,能蕴养我的妖气,被我伪装成住宅的模样。
我说这是我今日出门买的。
陈氏听闻不用自己花钱买房,就要踏进门去参观,被何生一把拉住。
“晚娘,你如何知道去镇上的路?”
“何郎,你糊涂了吗,你带我进村时,就是从镇上来的呀。”
我佯装难过。
“莫非是不高兴我花多了银子,不喜欢我了吧?”
何生闻言,僵硬地笑笑。
“怎么会呢,晚娘,我是最爱你的人了。”
有灵宝的滋养,我已恢复了精神,面色红润,拉着何生往里带。
“我知道何郎的心意,我也是最爱何郎的人,来,看看我们的新家。”
何生不得已住下,只是晚上关上门,他一遍一遍地问我,爱不爱他。
我不厌其烦地回应他,何生才惴惴不安地睡下。
何家突然换了大宅子的事,经由陈氏的嘴传遍全村。
灵宝变换的房子,自然华丽非常,一应俱全。
陈氏每日挺着腰板在村里逡巡,从破落户一下变成暴发户了,可不紧着炫耀。
以前看不上何生的,都求到门前来了,想要给何生做妾。
陈氏乐呵呵领着人上门,说这个是村长的女儿,和何生自小青梅竹马。
说我如今大着肚子不能伺候何生,就应该大度的给夫婿纳妾。
我倒是无所谓,反而何生怒气冲冲地驱散媒人。
当众说心上只有我一人,此生不纳妾,给媒人好大的没脸。
晚上更是拉着我的手许天许地的。
我心中甜蜜,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何郎,你不必如此,我又不能随随便便一口把你吃了。”
何生不纳妾,但陈氏想,过几日找到我,说宅子太大了,一个人打扫不过来,想请两个仆从。
我说可以,陈氏就迫不及待领了两个娇美娘进门。
我一看,可不就是何生的小青梅。
小青梅叫谢盈盈,比我的名字还好听一些,被陈氏安排去打扫书房。
我不太在乎人类的忠洁,毕竟蛇在交配季节,都是一群一群交配的。
何生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忠贞的人,否则当初不会跑去怡红院。
可对谢盈盈,他却表现出十分的忠心。
我只是偶尔到书房一次,他就当着我的面呵斥谢盈盈,把小姑娘骂得眼泪连连。
而我的视线只落在书案上的阅本,是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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