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死了,爸妈请降头师把他的尸体做成了金童子。
那之后我家财运亨通,一跃成为全村首富。
爸妈对弟弟越发宠爱,日夜供奉跪拜。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那些钱。
是给他们的买命钱。
……
我叫祝安,是个孤儿。
自幼被身为降头师的师傅收养。
又在十八岁那年被亲生父母找回。
他们痛哭流涕的跪在师傅门前,抑扬顿挫的念着这些年对我的思念和不舍。
师傅掐指一算,摇头长叹,摸着我的头。
“丫头,因果不可改,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去吧。”
就这样,我跟着亲生父母三步一回头地回了村。
回家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弟弟。
他端坐在院子木椅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长褂,唯一裸露在外的脖子上是针脚细密的缝线。
如果不看他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惨白如雪的肌肤,以及七窍外涌的滔天怨气。
恐怕很难认出眼前是一具死了十年的尸体。
我皱眉。
下意识看向爸妈。
他俩被黑色死气笼罩,浓郁到几乎看不清五官。
——面门发黑,煞气入体。
他们恐怕活不到这个月月底。
我妈吊着那双三白眼,嫌弃地上下打量我。
“傻站着干嘛,这是你弟弟,以后你俩要好好相处,要敢欺负他老娘扇死你!”
凶神恶煞的模样,与昨天当师傅面抱着我痛哭流涕的判若两人。
我看了看椅子上的尸体,又看了眼一脸认真的我妈。
勉强把喉咙里那句“你是不是有病”给咽了回去。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和尸体打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弟弟的尸体似乎在盯着我。
爸妈还在亲昵地对着他又亲又抱,仿佛怀里的是个活着的正常小孩……
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防止他俩被金童子弄死时连累我。
金童子是盛行于东南亚的一种巫术。
也是降头术里最残忍阴邪的法术一种。
它会把去世之人尸体做成金童,摆在家里招财纳福。
制作金童的尸体对年龄没有限制,但必须是处男处女。
为了方便,降头师们多喜欢用孩童。
这种邪术会把被施术者的灵魂困在体内,无法轮回,每日承受凌迟之痛。
能被做成金童子的尸体皆是阴气郁结,衔怨未休,时久成煞。
受其恩惠者,会被强行抽取自身生气供奉滋养金童。
所谓的招财纳福,不过是提前给他们的买命钱罢了!
提着行李往里屋走时,我用余光瞥了眼身后。
他俩把弟弟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浓郁的死气几乎覆盖他俩全身。
脚步突然猛地一顿。
我看到他们怀里的弟弟,他的头颅缓缓扭动。
毫无眼白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嘴角勾起瘆人的笑。
我心头一凛。
糟糕!它要成煞了!
虽然我并不在乎这对便宜父母的死活,但问题在于,这玩意会追着血缘亲属杀,直到杀光最后一个。
与其在外提心吊胆地防备,不如直接将危险扼杀于萌芽。
但爸妈不知为什么,十分防备我。
连稍微靠近弟弟都做不到。
自然也没办法判断它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吃过晚饭,便宜父母就火急火燎跑去邻村和人打麻将了。
他俩本是无业游民,全靠低保维持生计。
某天突然赌神附体,十赌九赢。
村里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他俩祖上救了狐仙,狐仙感恩施法。
又什么他俩做好事太多,因为收养多名重病孤儿被上天看到,大受感动。
因此,他俩虽然好赌又懒,在村子里口碑却是意外地好。
可村民不知道的是。
这对夫妻的好运是用他们孩子的命换来的!
我装作和朋友打电话,把弟弟的事跟师傅讲了。
“金童已有成煞之兆,一周后就是中元节,鬼门大开必成煞。”
“金童成煞第一件事就是杀光自己所有的血缘至亲。”
“唯一阻止它的办法就是在他没有化煞前,用法器挑断脖子后的索命结,放其魂魄自由。”
说得容易。
我现在根本连靠近弟弟都困难。
就算爸妈不在家,奶奶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
更别提我妈养的那只地包天的狗。
每次看见我就汪汪乱咬,烦死了!
好几次我趁奶奶去厕所,马上就要成功割开弟弟身后的索命结,这死狗就狂吠着跑出来,追着我就是一通乱咬。
我奶出来后,在一旁阴阳怪气。
“都说狗天生阴阳眼,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旺财一看见你就咬?该不会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吧!”
我:……
我真的是天生阴阳眼。
莫名感觉自己被内涵了怎么办……
总之我对那只狗简直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倒是我爸妈最近时常盯着我窃窃私语什么,等我想凑过去细听,两人立刻神色戒备地闭上嘴。
我曾旁敲侧击同他们说过金童的事。
告诉他们金童在最初其实是降头师用来诅咒他人的,是个灾祸。
没想到话没说完,我妈横眉冷竖,指着我鼻尖开骂。
“放屁!什么叫你弟弟是个灾祸!我看你才是害人精!”
“当年要不是你,你弟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该被做成金童的是你才对!”
话音落下我怔在原地。
弟弟的死……和我有关系?
我爸疯狂给我妈使眼色。
我妈没好气瞪了我一眼,只恶狠狠留下一句。
“让你回来不是做你的大小姐的!是来给我宝贝儿子赎罪的!”
“你欠我们的,这辈子别想还清!”
……
当年的事我没有任何记忆。
师傅说他是在河边捡到我的,当时整个人傻了一样拼命往河里钻,问叫也不回话。只知道指着河面一直呆呆地喊弟弟。
他说我这就是典型地受了刺激,产生PSAD了。
后来我读了书才知道那叫PTSD——创伤应激综合征。
这些年我重复地做着一个梦。
梦里面容模糊的男孩拉着我的手,狂奔在荒芜的田野上。
“跑!千万不要回头!”
“大步往前跑!”
下一秒,我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只觉得口干舌燥,这才恍惚想起了自己回来后滴水未进。
爸妈去了邻村打牌要通宵,奶奶则抱着旺财早早回屋睡觉。
我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去厨房找水。
夜色如墨,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水泥地上,显得一切冰冷僵硬。
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嘟喝了个干净。
正想弯腰再舀一瓢时,余光忽得扫到地上。
水泥地上,一道僵硬诡异的身影和我的影子叠在一起。
全身汗毛瞬间炸了。
猛地回头。
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错觉!
刚才真的有什么东西趴在自己背上!
我稳了稳心神,再次弯腰装作要舀水的样子。
果然!
背上那道影子又出现了!
它小小的一团趴在我后背,看影子形状,它脑袋正抵在我肩膀上,正侧头看我。
细微的几乎无法令人察觉的冰冷呼吸打在耳畔。
冰冷,黏腻。
我心中暗道糟糕。
法器被我扔到枕头下面,现在回去拿肯定是来不及了。
我强忍毛骨悚然的感觉,斜眼悄悄往耳侧看去。
脸色赤红,身穿甲胄的门神也正斜眼看我。
月光下贴着门神的日历微微泛黄,上面的时间还是去年的。
没有!耳边什么都没有!
可刚才的感觉如此真实!我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谨慎,转身大步朝里屋走。
“啪”
月光下,一根竹筷咕噜噜滚到我脚边停下。
我身体僵了僵,想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啪”
又是一根筷子。
它这是今天一定要和我碰一碰了?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
僵硬扭头朝后看。
桌子正中央,一道人影背对我坐在椅子上
是弟弟的金童……
我十分肯定今天吃完晚饭后,奶奶已经把他推回祠堂了。
沉默地站了几秒,我扭头就走。
“啪嗒!”
这次是断成两截的筷子。
我:……
已经有些无奈了。
我只好停下脚步,看看它到底想干嘛。
尸体不知什么时候把脑袋扭到后背,伸手指着门口。
一双漆黑的完全扩散的瞳孔死死盯着我,喉咙发出意味不明的咯咯咯的声。
这是……让我滚出去?
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按住脑袋,把他的头硬生生掰回去。
嘎巴~
他的头再次转了回来,继续鬼气森森地盯着我。
我沉默两秒,又给掰了回去。
他再次动作僵硬地转了回来,眸中恶意更胜,嘴巴微张露出里面交错的利齿。
我:……
我沉默了片刻。
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
弟弟缓缓把头转了回去。
身体都坐的更直了。
爸妈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家。
两个人脸色阴郁,显然输了不少钱。
一进屋骂骂咧咧。
“老娘好吃好喝供着那臭小子,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一个两个的全都是白眼狼!白养了!”
我爸声音迟疑响起。
“大师说那东西养久了容易成煞,说不定就是要成煞了所以才不招财了。”
我妈没好气。
“那你说怎么办!把它毁了咱们哪儿再去弄个金童!”
我爸压低声音。
“咱们……不是还有一个吗”
之后便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黑暗中,我清晰地感受到两道视线久久地落在后背。
那晚之后爸妈像变了一个人。
简直有求必应。
往日上桌他们吃肉我看眼,他们吃菜我舔汤。
可现在……
我妈殷勤地给我盛了一碗肉汤。
里面油花浮动,满满的都是肉。
我妈捏着我细细的胳膊直皱眉。
“怎么这么瘦,女孩子要胖一点才好,来,多吃点。”
说着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肉。
“这可是妈一早赶集给你特意买的,连你爸都没有呢。”
“是啊,闺女看你妈对你多好。”
我爸我妈俩人桌上一唱一和。
我心不在焉戳着碗里的米饭,余光打量院里紧锁的祠堂门。
他们很久没进过祠堂,也没带弟弟出来过了……
他那天突然出现,难道是想救我?
不应该啊。
晚上的时候,爸妈领着一个样貌极其普通的老头回家。
我盯着那老头直皱眉。
或许是表情太明显了,奶奶抱着龇牙咬我的旺财好奇的问。
“咋,你认识?”
我摇摇头,把目光从他以及他身边移开。
三个人站得远远地打量我,我爸低头哈腰似乎求着什么。
那老头一直皱眉。
我妈则不停转头看我,眼里都发着绿光。
晚上我妈心情极好地宰了一只鸡,还特意分了我个大鸡腿。
“你可真是咱们家的大福星。”
“以后我和你爸可都要靠你了!”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
眼底是怎么都压不住的喜气。
晚上我睡在里屋。
我爸妈则特意搬到了外屋睡觉。
临睡前探头看了我好几眼,一副生怕我跑掉的样子。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玻璃沉闷的敲击声。
我迷迷糊糊睁眼。
正对上弟弟窗外那张惨白的脸。
一句卧槽差点飙出口,瞬间弹起。
条件反射的握紧枕头下的法器。
他明显瑟缩一下,突然抬手指了指紧闭的祠堂,嘴里发出喝喝的声音。
我:“好难听,别叫了。”
弟弟瞬间闭嘴,满脸委屈。
我迟疑地看了眼外屋睡得正香的爸妈,蹑手蹑脚顺窗爬了出去。
他僵硬地走两步停下来看看我,等我跟上,又继续往前走。
明显想要带我去哪里。
我俩一前一后进了祠堂。
里面黑漆漆的,呛人的香灰混着发潮的霉味往鼻孔里钻。
我防备他趁机不备给我来一下,一直攥着法器,另一只手摸到手机按亮屏幕。
淡淡蓝光亮起的那一瞬,我震惊了。
几十张黑白遗照拥挤的摆在破旧的木桌上。
面前的三炷香已经燃光。
显然前不久刚有人祭拜过。
这都不是关键!
重要的是墙上的脸我一张都不认识!这不是祝家祠堂吗!这都谁啊!
墙上遗照全都是不足十岁的小孩子,最大的看模样也就十一二,最小的才三四岁。
每一张遗照前都用红绳系了一个小小的金童,大概半个巴掌大。
我突然想起之前村子里的传言。
这些年我爸妈一直收养重病孤儿。
因为之前从来没在家里见过,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在旁边的木盒里找到那些孩子的收养记录,全都是身患不治之症,而且几乎都在收养后不到一个周快速发病去世……
这难免也太巧了。
不可能没有人怀疑过他们。
只可惜死的这些都是孤儿。
还都是身患重病,救治无望的孤儿。
没人愿意替他们讨回公道。
我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那些迷你金童上。
怪不得弟弟能十年不化煞
原来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这些年一直用那些惨死的孤儿怨气,源源不断给他输送能量。
真是糟糕了,以前那些金童化煞撑死了三五年。
弟弟一直被喂养了十年,吞噬了如此庞大的怨气,不知道会催生出什么怪物。
我捏紧手里的法器,目光幽幽盯着站在一旁盯着遗照不知在想什么的弟弟。
指尖微动。
正在我准备一杵子扎透他脖子时,屋外响起慌乱的脚步声。
“死丫头不见了!快去找!”
“等找到了老娘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好在两人脚步匆匆路过祠堂,直奔大门而去。
下一秒,刺耳的狗叫声在门口狂吠。
是富贵那死狗!
爸妈脚步声去而复返,声音暴怒。
“死丫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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