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行州说我是他的小狗,所以我要乖。
所以哪怕我被陷害、被扇巴掌、被下毒,也只能乖乖跪地求饶,等待他来为我主持公道。
直到那天,我冒死逃离皇城。
我不再是谁的宠物小狗,我是自由的,人。
……
姬行州是皇帝,我是皇帝的女人之一。
准确来说,我其实本来并不算是他的女人。
我是他的小狗——他是这么形容我的。
我是被当年还是皇子的姬行州在山野树林里找到的。
他要打猎,并且猎到了一头狼。
我在那个时候冲了出去。
因为那头狼是我的娘亲。
我从出生起就跟着狼群长大。
民间称我这种人为“狼孩”。
但这些是那时的我不知道的。
我那时候只知道“人”要杀了我的“娘亲”,我不能让他把我的“娘亲”带走。
所以我四肢着地,仰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看,时不时还龇着牙。
姬行州刚开始被吓到了。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
他跟我说话:“你是‘狼孩’?”
我自然听不懂他说话,我喉咙里发出粗吼,作势要扑他。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我将他扑倒,眼看着就要咬上他的喉管。
结果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侍卫,将我死死制住。
我发出哀嚎。
被姬行州射伤的我的“娘亲”也哀嚎。
姬行州这时却好像有了一个什么新奇的想法,他对着我说:“不许嚎了,我不杀她——你,跟我回去?”
我听不懂。
姬行州阖了阖眼,他的侍卫过来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苹果。
我的哀嚎卡在喉咙里。
姬行州蹲下跟我“娘亲”商量,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我会把你治好,然后放了你,但你的这个孩子,我要带走。”
我“娘亲”不愿意,还想撕咬他,被姬行州挥了挥手一起带走。
被带回去之后,姬行州叫人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还让人教我说话识字。
但我本性难驯,姬行州于是叫人给我打造了一个金子做的止咬器。
在我被驯服之前,我只能日日戴着这个东西。
在我又一次扑倒侍女后,姬行州扯着我的后脖颈将我扯开。
“姬玉,”他叫他给我取的名字,“又咬人。”
我这时依稀能听出他生气了。
我还指望他让我见我“娘亲”,所以略一挣扎之后就乖了。
可能是我的模样取悦到了他,他开始亲自教我说话识字,教我礼仪姿态、行走坐立。
他教我说话:“我。”
我:“嗷。”
他教我识字:“家。”
我迷茫地看纸上奇奇怪怪的字。
他教我走路。
我趁他不在咬坏了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因为这个,还不小心硌折了一颗牙。
姬行州于是握着我的下巴给我磨牙,边磨边说:“不许趁机咬我。”
我眯了眯眼,迅速提取他话里的关键字——“咬”,于是重重咬了他一口。
姬行州:……
姬行州掰着我的下巴,不让我闭上嘴。
我立马喉咙里呜呜咽咽发出认错的声音。
他笑了下:“出息。”
……
我就这么被他一天天养着,终于学会了说话识字、礼仪姿态、行走坐立。
我开始能听懂别人在说我:“真是个怪物,皇子怎么会养她呢?”
我跟姬行州之间关系越线,是在我初潮以后,我越来越有“女人”的模样。
那天我被获许跟我的“娘亲”一起出去放风。
再回来时,我身上都是草屑树叶。
姬行州捏着我散开一半的发髻问我:“又跑哪儿鬼混去了?不知道我在等你吗?嗯?”
我挣扎了一下,随即认命:“出去,和娘,玩。”
姬行州“哦”了一声,说:“去把自己洗一下,脏死了。”
我乖乖点头。
洗完澡出来。
姬行州还坐在那里等我。
等我过去后,他才叫人把菜端上来。
我像饿死鬼投胎,风卷残云吃完了一顿饭。
姬行州对此有些头疼,他捏住我嘴里啃了一半的肘子,结果被护食的我咬了一口。
我收着力道的,没真咬疼他。
但姬行州非要说我:“你是小狗吗?怎么又咬人?”
我能听出来这不是一句好话,没有人喜欢听人形容自己是狗,如果我是人的话,那我也不应该喜欢。
所以我又咬了他一口。
他躲我追。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动作变了一种意味。
姬行州的眼神在我将他扑倒压住时,变得晦暗不明。
姬行州:“不许再咬我了,小狗。”
我咬他,我说:“我不是,小狗。”
姬行州忽然神情很专注地看着我,从我的眉毛一路流连看到嘴巴,说:“你是我的小狗。”
他抱着我喃喃:“我一个人的小狗。”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辰,我是唯一能给他归属感的存在。
狼都有发情期。
所以我私以为,我也有。
也许是被教导了人的礼义廉耻,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该表现得太无礼。
所以我挑选了一个月黑风高夜。
我潜入姬行州的房间,在他把我扣在床头后,我支支吾吾说:“我要生小狼崽子!”
姬行州的眼睛一瞬间睁很大。
他揉了揉眉心,问我:“你说什么?”
我拿捏不准他的态度,于是换了一个委婉一些的说法,我说:“我要男人!”
姬行州的脸色从大吃一惊到深思熟虑,最后他冷酷拒绝:“不许要。”
我磨了他一段日子。
姬行州终于松口:“好。”
我摩拳擦掌等待我的男人出现。
结果等来的是他自己。
我往他身后张望,被他捞住身子拽回来:“看什么?没别人。”
“你不是说,给我男人?”我质疑他。
我现在说话越来越流利,姿态也越来越像人了。
姬行州凤眼一眯:“我不是男人?”
好……好吧。
我勉强说:“可是你养我教我,你不能跟我生小狼崽子。”
姬行州:“我们不生小狼崽子。”
我松了口气。
却又听见他说:“我们生小狗,像你一样的小狗。”
他可真狠,骂我就算了,还骂自己的孩子。
姬行州教我亲他。
我不会。
我只会咬他。
气得姬行州也咬我。
我渐渐开始跟他变得亲密起来。
我开始明白姬行州的身份地位,还有他的处境。
姬行州是皇帝众多儿子中的一个。
又没有母亲做依靠。
他必须要蛰伏,要韬光养晦。
所以哪怕他要纳我做妾,除了一些嘲笑的声音,竟然也没人反对。
成为姬行州的妾室那天晚上,府上热闹极了。
姬行州打发散众人,半夜偷偷拉着我去见我“娘亲”,还叫了一声“岳母大人”。
回房后,姬行州拉着我的手解他自己的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我胆子特别大,到这个时候我反而害怕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
姬行州动作一顿,说:“算了,睡吧。”
我们平安无事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我听到有人偷偷议论我跟姬行州的房事,说我连行房都不会,果然是野畜生。
那是我第一次见姬行州当着我的面发那么大的火。
他罚了那些人好多板子。
再后来在府里我就没见过他们了。
我跟姬行州圆房,是在他被派去治山匪的时候。
我立了大功,靠着对山头的熟悉,为他节省了时间降低了损失。
回去庆功时,我抱着酒坛子喝醉了。
因为好奇人和人怎么生小狼崽子,所以我之前恶补了很多相关的知识。
这次醉酒,我被姬行州的美色诱惑,将他扑倒了。
姬行州刚开始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直到我把手伸下去。
他精神一振:“你准备好了?”
我晕晕乎乎点头。
那晚我很疼,姬行州也很疼。
我们探索彼此,接纳彼此。
这是我们幸福的开始,也是不幸的开始。
因为平息山匪有功。
姬行州展露了头角。
原本这次派他去,是他的兄弟们排挤他。
但没想到让他因此得了便宜。
开始有人记恨姬行州。
我是姬行州的弱点。
有人拿我做文章,说姬行州行事不端,说我毫无教养。
有些姬行州可以反驳回去,有些不能。
因为姬行州屡屡在政事上表现出自己的不凡。
于是他被暗暗钦定为太子的人选。
因为这个,姬行州有一次居然遇到了生命危险。
幸好我会狼嚎,我还没有忘了狼的习性。
我救下了姬行州。
但就在我小心翼翼处理自己伤口的第二日。
皇上给姬行州赐婚了。
赐婚的对象是皇城闻名的贵族小姐。
那位小姐姓唐,叫唐莲。
唐莲比我漂亮,比我袅娜。
但她却长了一双无情目。
姬行州说唐莲自有她喜欢的人,他们全是各取所需。
我信了。
可是他们同吃同住,比跟我还要亲密。
姬行州尊重她,他从来不捏她的发髻,也不叫她小狗。
外面的人都说他们是举案齐眉的一对夫妻。
没多少人知道我。
也不该有多少人知道我。
我有些嫉妒唐莲。
但我也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该怨的人是姬行州,或者皇上。
团圆节那晚。
姬行州没去找别的人,他来陪我。
我因为没人陪,所以最近都在玩刨木头。
我想自己亲手给我“娘亲”搭一张床。
姬行州过来时,满院子都在飘木屑。
他呛得咳嗽了一声,捂住口鼻。
他问我:“你在做什么?”
我停下动作,说:“刨木头。”
他失笑:“我当然知道是在刨木头,我是问你刨木头做什么?”
我思索了一下,说:“给我娘亲搭床。”
他愣了下:“你娘亲的床坏了吗?李员没跟我说。”
李员是管家。
我摇头,正想说什么。
这时李员急匆匆赶来。
我耳朵灵,听到他跟姬行州的悄悄话——
“夫人不见了!”
姬行州脸色大变,再顾不上我要说什么。
他跟李员一起离开了。
我虽然有些嫉妒唐莲,可我也知道一个人失踪了是很危险的。
所以我也放下工具跑去找唐莲了。
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
我先找到的唐莲。
唐莲在跟一个男人约会。
她泪意连连,但那个男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约会到一半,唐莲忽然瞥见我。
她吓得脸色苍白。
她提前跟那个男人告别,然后来找我。
她说:“你都看到了?”
我点头。
她咬了咬唇:“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给五皇子。”
我不明所以:“为什么?”
她好像这时生出莫大的悲哀,她说:“我们之间有约定,我不能偷偷来见我喜欢的人。”
明明她是贵女,我是野畜生。
可在那一刻,我好像共情了她。
我答应下来。
我给唐莲打掩护,我们一同回去。
可第二天事情还是败露了。
这桩“丑事”被姬行州的某位哥哥戳穿,他还带了人证物证。
人证:跟唐莲约会的男子。
物证:我的一小块破损的衣服布料。
为了维护唐莲,姬行州放弃了我。
在皇帝和唐家的威压下。
姬行州问我:“你亲眼看见夫人偷溜出府了?”
他的目光有种碎裂的决然。
我不知所措,于是摇了摇头。
那个跟唐莲约会的男子见状,索性将锅甩到了我的身上。
说跟他约会的其实是我。
我百口莫辩。
直到姬行州亲口盖章说:“玉娘,怎么会是你。”
他咬着牙说的。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玉娘”,也是第一次将我推出去任人宰割。
他明明知道,我没有任何依靠,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袒护我。
我生病了。
第一次生这样来势汹汹的病。
烫意恨不得把我从头到脚烧掉。
来给我看病的大夫一个比一个摇头快。
还好有个游医郎中点了头,说我还有得救。
他给我扎针放血。
我隐隐约约听见姬行州在旁边说:“轻些,别弄疼她。”
游医冷笑一声,说:“这就算疼了?你把人弄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怎么没心疼?”
姬行州差点把他给杀了。
我这病缠缠绵绵,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好了之后我才知道。
因为上次,姬行州误打误撞让皇上肯定了他不会为女色所惑的品性,以及他的那股狠劲儿。
所以姬行州居然就这么被立为太子。
姬行州的自称从这时变成了“孤”。
我被保下来是因为我的病,也是因为姬行州跟皇上立下军令状,他将会带兵出征,踏碎胡人入侵的铁骑。
我病好的那日,姬行州刚好离开皇城。
我去不了城墙上送他。
倒是唐莲来找我,说对不起连累我,愿意替我去传个信儿。
我拒绝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开始有些害怕看见姬行州,或者听到姬行州跟我说的话。
唐莲后来跟我说,姬行州离开前往她身后看了很多眼,最后落寞而去。
半年后。
姬行州大胜归来。
但与此同时,皇上却旧病复发。
几日后的一个夜里。
姬行州偷偷摸进我房里,他从背后抱着我,说:“姬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罢,那天我被人推下河差点淹死,夜里发起高烧……而我的母妃,就是在这样的冷天里病逝的……除了我没有人在意她,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何时断气,死前又说了什么……”
“姬玉,只有你是我的,我也只有你了。”
我没忍住,转过身回抱他。
他的眼泪没入我的衣领,很烫,烫意之后又很凉。
皇上果然也病逝了。
姬行州又有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他在宫里忙很多事。
但或许是担心我和唐莲在宫外被人算计。
他在某天夜里,连夜将我和唐莲,还有我的“娘亲”一并接进了宫里。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难捱。
因为我总是听到宫墙那一端的兵戈声,闻到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
每每这时,我都会抱紧“娘亲”。
唐莲比我迟钝些,她按部就班地活着。
年后,姬行州终于登基了。
这次他不再自称“孤”,而是自称“朕”。
宫里逐渐又多了很多女人。
姬行州说,其中有些是大臣的女儿,有些是部将的远亲。
其实他没必要同我解释的。
从唐莲开始,就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了。
新妃入宫。
她比皇后唐莲的架子都大。
整个宫里除了姬行州恐怕没人敢得罪她。
听说她是阁老的掌上明珠。
不知道她从哪儿得知我的传闻。
所以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她把我叫了过去。
她说我用巫蛊之术害她。
我再一次孤立无援,百口莫辩。
就在我要被她施以私刑的时候,姬行州匆匆赶来。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但同时看不惯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像个活靶子。
因为我看起来备受姬行州喜爱,可我的出身却又配不上这样的喜爱。
这尤其叫人不爽。
某日早会,我被人抓住错处,说我穿的颜色不对,冒犯了皇后。
皇后唐莲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被人重重掌掴。
唐莲脸色很差。
她维护我的同时,叫人去把姬行州也请了过来。
姬行州过来,没人敢再为难我。
晚上姬行州给我的脸涂药。
他下手很轻,可我却觉得好疼好疼。
我第一次哭了。
姬行州抱我抱得很紧,他说:“玉娘乖,你是我的小狗,我会保护你,为你主持公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不要硬碰硬,一切都等我到了再说,好吗?”
下次。
下次我就中毒了。
我以为我活不成了,血哇哇地往外吐。
我的“娘亲”——她自从进了宫就被关了起来,因为怕她乱咬人。
她看到后在笼子急得磨爪子嚎叫,甚至流出泪来。
我吐着血,不忘求情:“娘娘……我死了就请别迁怒我娘亲了,求您……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然而对方尖利刻薄的声音却半点不肯放过我们。
收费作品
评论
加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