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前夫出轨在我车上动手脚。
高考当天,我在监考的路上刹车失灵。
面前闪过惊慌失措的年轻脸庞。
今天对这些孩子们来说该有多重要?
我心一横。
猛打方向盘撞出围栏。
就在身体悬空飞出去的瞬间——
记忆如洪流般汹涌而出。
十年前高考揭榜,初恋的名字响彻全城。
“陆弈鸣!理科状元!705!”
……
我重生了。
回到了十年前。
“喂,赵哥,噢哟好久不见你来我这儿了嘛!什么不方便?方便的呀!”
女人熟悉的甜腻声音灌入耳朵里。
是我妈。
“那毛丫头……我给她赶出去就完了,她去她奶奶家借宿一晚上没事的。嗯嗯!行呀,等你!”
她在联络那些所谓的“哥哥”们。
“苏青!你死了是不是?让你洗的毛巾哪儿去了?”
拔高尖锐的嗓音灌入耳朵里。
这是她一贯对我的态度。
和我爸闹离婚之后,她自己开了个发廊,把我们原先住的厂区房租出去了。
我没地方睡,只能住在隔着一个花布窗帘的床里面,写作业也躲在里面写。
窗帘只能隔断视线,却隔不断声音。
从初中到高中,听到我妈和不同来剃头的男人暧昧调笑。
那时我一面写作业,一面掉眼泪。
恶心得发抖。
但现在——
我一把扯开了窗帘。
“我在写作业,你安静点。”
我妈描眉画眼之后应该是好看的,但看向我的眼神刻薄而鄙夷,“哟哟哟,你指望这镇上出状元呢?就你那烂笔杆子你考几个分?啊?”
她根本不关心我考多少。
但我还是迎上女人的目光。
“数学124,语文130,英语70。”
她愣了下。
“你总让我去发廊帮忙,每晚的英语课都得请假,所以英语最差,你满意了吗?”
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会顶嘴,她直接把手边的脏抹布照着我的脸甩了过来。
“学那鸟语顶个屁用!崇洋媚外的玩意儿,怎么啦,镇上男的不够你挑的,你还要个洋鬼子呀?真贱!”
——崇洋媚外。
——挑男人。
——真贱。
我偏头躲开了那块脏抹布。
但污水还是溅在我脸上,一股发酵的臭味。
苏青,记住这种感觉。
上辈子被所谓的亲情绑架吸血,痛失所爱。这辈子,你给我记住这种感觉。
我妈被我瞪得发毛。
“看看看,长得跟你爸一个倒霉相。”
“他是够倒霉的,摊上个你。我也挺倒霉的,不能自已选妈。”我说。
我妈黄秋萍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癞蛤蟆,长得丑玩的花!”我比她嗓门还高,“满脑子男人男人男人,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自己往坑里跳别拉我下水!”
她指着我“你”了半天,又抄起一把尖尾梳扔过来。
“长本事了!晓得骂人了呀!你滚出去!有本事别回来了!”
我直接往外走。
迎头撞上镇西街卖肉的胡胖子。
他一身肥肉颤三颤,“啊哟,青丫头着急忙慌做什么去啊?”
垂涎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往我身上打量。
我妈也不管,就在那里站着。
“给你爹上坟。”我说。
男人傻在原地,满脸横肉都僵住了。
“啥?”
我笑嘻嘻地扬起脸,“朱叔叔,我说我去买冰粉,怎么啦?”
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甩手跑掉。
老翔门的十字胡同,到了盛夏,地上的青石砖都是烫脚的。
白晃晃的日光倾泻下来,我穿着裂了口的塑料凉鞋走在街上,伸出手,感受到了温度。
以及,重生后的真实感。
我深吸一口气。
连散发着洗衣粉晾干后的空气都充满自由。
快走到拐角,几个男生吵吵闹闹地往网吧里钻,连拽带拖地提着个蓝衬衫小白脸,“快快快!开机子!看一眼你QQ上的媳妇儿!就看一眼!”
心忽地一颤。
是陆弈鸣。
在高考状元揭榜的第三天……
因为我意外横死的陆弈鸣。
喉咙忽然一哽。
眼睛跟着就模糊了。
上一世高考完揭了榜,陆弈鸣七百多分的理科状元的名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小镇。
在我记忆里,他妈妈管教他极为严苛,独自一人带着他转学来的小镇。
有街坊在背后指点,说指定是小三儿带着私生子。
好不容易盼到他高考凯旋。
他妈妈该有多高兴?
我也高兴,高考后或许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走在一起。
攒了好久的小金库拿出来买了条新裙子。
就在那天晚上,小镇放电影。
我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被男人的臂膀绕过脖颈。
粗暴地把我往旁边的林子里拖拽。
他身上一股烟草味,精瘦,但力气大得惊人。
我拼命地踢腿挣扎,撕破喉咙尖叫、求救。
然后被套上了一个麻袋。
当时我绝望地想:完了。
全完了。
在这样封闭落后的小镇上,捕风捉影都能将一个女人钉死在荡妇的耻辱柱上。
他们会骂我,和我妈一样不知廉耻。
说我穿新衣服勾引男人,活该。
或许,为了压下去直接把我嫁给那个强奸犯。
我反抗得过于激烈,被男人一拳锤得头晕眼花。
意识蒙眬中,忽然听到“操!”的一声,然后掐着我脖子的手蓦然一松。
我踉跄着摸黑爬起来,半天解不开套在头上的袋子麻绳。
“小兔崽子找死啊!”
“你他妈别把人打死了!”
“他看见我们了!再说了,孤儿寡母的,弄死怕啥了,不弄死才麻烦!”
我摘掉了头套,却被陆弈鸣大力推向前方,他额头上一大块血,朝我喊,“青青,跑啊!跑!”
“别回头,快跑!”
然后,那个优秀拔群的少年……
生命就此终止。
……
我眼泪快要涌出来了。
天知道上一世后半辈子,我是怎么庸庸碌碌地苟活。
他最爱理科,我才当了理科老师,继承着他唯一的梦想。
现在,他——
裤兜里的手机猝不及防“滴滴滴”响了起来。
我掏兜一看,企鹅疯狂跳动。
“森中鹿菇凉,在?”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 %¥……
这是我网名。
想起来了。
这时候我俩在网上偷偷联系着。
眼泪瞬间憋回去了。
还有,他的QQ秀真的好丑啊。
透过玻璃窗,我能看到几个男生的脑袋凑在一起,兴奋不已地等回复。
面无表情地转身退回巷子里。
我找了个电话亭。
“喂,你好,一高教务处吗?有人逃课上网吧。”
我踩着上课铃赶到一高。
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走廊里的读书声。
悄悄从后门绕进去。
后排有个男生,痞里痞气地笑,“哎!咱们班语文课代表迟到啊!苏青你怎么回事?”
“是被你妈留住了吗?那天我还看见你妈花枝招展地……”
书包从他头上擦过去,“咣”地砸在我桌子上。
“我妈和谁啊?你爹吗?”
“给了多少钱?你妈知道吗?你妈知道了你家还不离婚?这么窝囊呢?”
他瞳孔地震,不只是他,一圈男生全被我连珠炮蛋的气势镇住了。
“你——你个土妞——”
“土?这点土够把你埋了吗?我看留着也没用,整天又蠢又坏地浪费时间,三门加一起没我一门高!”
男生彻底哑火,周围的全在那里捶桌子起哄。
开玩笑。
如今跟你battle的可不是当初的苏青了。
是血脉觉醒后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
我潇洒回到座位。
下一秒,看着我们孔武有力的教导主任王忠强,连骂带搡地赶着四个灰溜溜的男生从走廊一段经过。
嗯……对不起了陆弈鸣。
我得提前让你知道。
人心险恶。
早恋是不对的。
越漂亮的女人越骗人。
装没看见,我慢吞吞地收回目光,拿出资料开始对英语阅读题。
因为基础薄弱,加上三天两头晚自习被我妈喊走去店里帮忙,所以英语就成了我学的最差的一门学科。
得努力补齐短板才行。
同桌是个话痨短发女生,孟莉莉。
和我关系不错。也会在那群男生指点的时候泼辣回怼。
熟悉的青涩的脸……
再看到也还是会有触动。
“你瞅着我干啥?爱上我啦?”孟丽丽顺着我的目光下移,“哦,你要看期中考成绩单?嗨,拿去看呗!反正你又是班里前三!我就甭看了,翻好几页,心bia凉bia凉的!”
我看到了位列榜首的名字。
不是陆弈鸣。
……这小子行不行啊。
我班级第三,他年级第三。
蓝笔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个圈,一个箭头提到最上面。
给我好好搞学习!
我开始按时到晚上的那两节英语课。
我妈骂我躲懒。
那行呗,我就在理发店里背英语。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她忍不了,用扫帚赶我,“带着你的满嘴鸟语滚蛋!”
其实我写的最好的是作文。
甚至被印刷出来当范文全年级里发。
陆弈鸣会看到吗?
某天大课间,我闹肚子,真的是顺道路过一班的教室,就看了一眼。
他居然把我的作文摆在桌上,我哭死……不对。
背后拿来打演草了???
我咬牙切齿地走人。
没想到这都能被人看见,很快,整个高三开始传我和陆弈鸣的八卦。
我的班主任不喜欢我。
不,准确地说,她平等地憎恶每一个穷逼。
在看自习课的间隙,她翘着二两腿,“咱们班最近躁动得很呐,我光没收的小纸条都多少了?讨论这种事这么有意思?”
“还有些女同学,别把家里水性杨花的那一套往学校里带,你不要脸,我做老师的还要脸呢!”
我后知后觉意识过来,是在阴阳我。
那张被画了陆弈鸣名字的成绩单,甩在了我桌子上。
我同桌惊愕:“我放在桌斗里的……”
全班鸦雀无声。
我看了一眼。
笑了。
“老师,您要多少钱?”
她愣了。
“你说什么?”
“老师说这么多是想收礼吧?要多少钱?我问问我妈有没有。”
班主任气急败坏地跳起来。
“你胆子肥了苏青?!你红口白牙敢污蔑老师?你有什么证据我收礼了?”
“哦,原来指控要证据啊。”我微微拔高声音,“我以为说一句基因遗传就行了呢。”
全班轰然。
后排甚至有几个男生怪叫着鼓掌。
我毫无惧色地直视她的眼睛。
忽然间发现,也没曾经记忆里那么可怕。
错的又不是我,何来畏惧?
一把抓过成绩单,我问,“老师,我去找陆弈鸣,您要跟着吗?”
她跟不跟我不管,反正那些被轰动了的男生全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哗啦啦涌出教室,她根本拦不住。我直接敲了敲一班的门。
全班齐刷刷抬头。
“抱歉,主任,我老师让我澄清点误会。”
我直接穿过讲台,走到陆弈鸣身边。
他手里还握着水笔,抬起头来看我——少年脸庞尚且稚嫩,理了寸头,但胜在那双眼黑白分明得透彻明晰。
像冰,像深井中泉水,像未出鞘的刀锋或利刃。
“陆弈鸣。”
成绩单放在他面前。
“高考之前我们合作,把这个年级第一夺回来,怎么样?”
他笑了。
这一笑寒冰消融,春风惊堂,锋刃化为绕指柔。
“好啊。”
这下,我和陆弈鸣能正大光明在一块——
学习了。
年级主任是见证人,班主任看得清清楚楚。
闲话随之偃旗息鼓。
他语文作文是弱项,在我耳提面命之下重新手抄了一份我的作文稿,但英语语法很好,会在课余给我细细地讲。
孟莉莉冲我竖大拇指,“牛逼!”
我谦虚笑笑,“低调。”
“说真的,我感觉你变得不一样了。”她咂摸着,忽然偏过头看我,“诶,苏青,你为啥忽然变得这么有主见?”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呗。”
“后排赵宇翔他们几个恨不得拜你当老大。”
“哦,先考及格当投名状。”
她托腮不语。
“有心事?”我问。
“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上不了啥好大学,”孟莉叹了口气,“家里人想直接让我进厂子。说我弟年纪也不小了,该琢磨着早点攒聘礼。”
我默然。
小镇就是这样的。
好多女生初中勉强读完,就被家里迫不及待塞进工厂,问就是反正成绩也不咋的。
但没人说,我们回了家还得烧菜做饭,有弟弟的还得当他半个妈。分着心怎么可能学习好?
“那你呢?你什么想法?”
“我想去深圳,去大城市打工去。”孟莉给我看她画的手稿,厚厚一本,全是漂亮的裙子,“我……我想当个给人家弄衣服的,那个叫啥?”
“服装设计师。”
“对对,服装设计师。”
我默默记在心里。
但当下,我甚至还不知道差点让我丧命、害死陆弈鸣的节点到底是什么,幕后黑手是谁。
必须先自保。
正好今天下来参加奥数杯奖金一百块,我拿了五十块给她。
“孟莉,你答应我,这些钱,你花在自己身上。”
“要为自己活。”
放学回去路上,我破天荒买了两斤猪肉。
胡胖子找零钱给我的时候,我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肉腥味。
大脑电光石火闪过梦魇般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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