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苦读书，成绩优异，却改变不了我的出生。
与生俱来的污点让我的存在成为了错误，
父亲禽兽不如，母亲懦弱可悲，弟弟冷漠无情，
我努力想逃出这个牢笼，却都是徒劳，
直到那颗星出现，照亮了我的夜空。
1、
这天，我又被秦大福打了。
因为我不肯给秦天赐买苹果电脑。
“白养你这么大！给你弟买个电脑怎么了？！他是你的亲弟弟！！”
秦天赐在一边手舞足蹈，“打死她！打死她！”
“他是你弟，就算他现在要了你的命，你都要给他！！”他魔鬼般地冲我吼。
后脑勺疼得发麻，我咬破嘴角，“那我呢？”
那我呢？
我不是你的亲女儿？
“你？”秦大福咧开嘴角，“你是那个贱人跟野男人生的贱种！老子没把你丢出去都算仁慈了！！”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秦大福说我不是他的女儿。
打从我记事以来，他时不时会说一句。我都以为是气话。
但这次，他的眼睛红得像一只怪兽，凶狠得想把我生吞活剥。
特别是我妈这半年经常生病、需要来回跑医院以后，他更是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我不会忘记听到真相的那一晚。
秦大福又喝多了，对着我妈大吼大叫的。
我想去救我妈，结果，听到他后面那句话。
“……你当年被混混强暴了，把秦臻生下来，我不嫌弃你你都找不到接盘侠！”
我吓得捂住嘴巴才没有发出声音。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提起这件事吗？”她伤心欲绝地问。
但只换来秦大福劈头盖脸的几个耳光。
原来，是真的。
我是我妈跟一个强暴她的人生下来的，所以秦大福一直都十分讨厌我。
从我有记忆开始，秦大福跟我妈的关系就很糟糕。
都是秦大福吵闹，甚至动手，我妈只会缩在角落里默默承受。从来不会顶嘴更不会反抗。
秦天赐比我小三岁。
在三岁之前，虽然父母关系很糟糕，但起码我妈是爱我的。
她在饭店上班，会把客人剩很多的食物打包给我，也会瞒着秦大福给我买我喜欢的玩具。
但，在秦天赐出生以后，她就开始变了。
全副身心都在这个宝贝儿子身上，鲜少再关注我。
但不管她有多爱这个儿子，秦大福家暴的次数越来越升级，发展到后来，总当着秦天赐的面打我妈跟我。
也许，他以折磨我们为乐。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拖着一身伤去上学。
但秦大福又是聪明的，只会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我所在的小城只是个六线城市，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方法是认真读书，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我不合群，也不关注潮流打扮，只一心钻研功课。
但我也有追逐过别人的身影。只远远看一眼，就觉得信心满满。
高考百天动员大会，我看到杜子若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带着我们说出激昂的誓词。
他应该是我在现实中遇到的最好看，最聪明的男孩儿。
从升上高一的第一天，我和他就是同桌。
三年时间，我们俩在学习上互相追逐，也在这个过程中，约定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我幻想有一天通过学习改变命运，带我妈离开这个窒息的家庭，给她买一个新房子两人一起住，再有能力的话养两只小猫……
但并没有。
现实不是小说。
高考那一天，秦大福变态地把门锁上不让我去参加高考。
我流着泪疯掉一般地砸门！
我学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天，他怎么敢亲手断掉我的未来啊！！
最让我寒心的是，我妈默许他的做法。
她在门外说，“臻臻，咱们不学了，过完这个暑假……去找份工作吧？”
秦大福大咧咧道，“你就别考试上学了，反正将来都要嫁人！早点出来打工赚钱！”
整个暑假，我一蹶不振，还大病了一场。
我不敢联系任何同学，也不想听到他们考去心仪的学校。
有同学上门找过我，是我妈开的门，我让她跟他们说我不在，去打工了。
杜子若也给我发了很多信息，我只回了一句，“你加油吧，我去打工了。”
九月初，秦大福找了个熟人把我弄进一个零件加工厂做流水线工人。
每个月3360元的工资，每天工作12小时，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我无数次想过要逃跑，但秦大福还帮我签了什么合同，说我要是跑了就告我违约，要赔偿很多钱。
他还恐吓我，说我要是敢不去上班，就把我妈的腿打断。
他知道我妈是我的软肋。
就这样干了一年半，有一天秦大福让我赶紧请假回家。
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秦天赐就只是上个普通高中，开口就要一万多块的苹果电脑。
秦大福让我买，不得拒绝。
“你不买的话，我让你妈去卖！”他贴在我耳边，猥琐下流地说！
“你敢？！”
“赶紧买电脑，你弟弟等着上学用！”把我痛揍一顿以后，他恶狠狠道。
工厂请假一天要扣很多工资，我打算夜晚就赶回去。
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秦大福提前回来。
他喝得满脸通红，张嘴就是腥臭的味道。
“这么晚去哪儿啊？”他神经地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回去上班啊！”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在感觉到他的眼睛落在我急促起伏不定的胸脯上的时候，我的脑袋发出爆炸的一声巨响，然后短路了。
十九岁的我，对情爱之事一概不通，但也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是不正常的。
“你放开我！”我气急败坏道。
看我挣扎，他就更来劲，“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我。
我恶心坏了，眼泪开始流。
“你干嘛？！”
“让我看看你的……”
“秦天赐！！”我知道秦天赐在房间打游戏，用我给他买的电脑，但他选择性失聪。
秦大福粗暴地把我抵在门上，他力大如牛，一点力气就把我的衣服给扯烂。
那一刻，我只想到了三个字：
我、想、死。
也许，死了就没有这些痛苦了……
2、
“秦臻，你在家吗？”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叫我名字。
看没人回应，他把门拍得巨响，整栋楼都听见了。
感觉对方准备撞门，秦大福本来裤子已经脱一半了，不耐烦地穿回去，骂了我一句，晦气！
我几乎是打开门冲出去的，一下子撞上敲门的人。
“你怎么了？！”
一个人紧紧地扶着我的肩膀。
抬头，撞进一双清明透亮的眼睛，比所有星光都要璀璨闪耀。
“杜子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喃地叫了他一声。
“一年多没有你的消息了，听说你今天回家，我也刚好回来了，就想着过来问候你一下。”
是的，自从高考我没去考试以后，我就跟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
包括杜子若。
我的衣服被扯掉，杜子若把自己的薄外套盖在我身上，然后才鼓起勇气带我离开。
他坚持送我去坐车。我们在车站的麦当劳坐下，他给我买了很多吃的。
“秦臻，现在没事了，你不要慌。”他看我的手还在发抖，问，“你，你还好吗？”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是纤尘不染的样子，干净的短发白衬衫，足够让许多女孩着迷。
我知道他高考分数很漂亮，考上北京师范大学，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我只是没想过，他竟然还记得我。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
看我一直沉默，他就给我说了很多在北京读书的好玩有趣的事情。
我渐渐听出兴趣，眼神应该流露出想象不到的向往。
他静了一会儿，轻轻地说，“秦臻，还有机会的。”
“什么？”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还愿意参加高考，都可以去报名。”也是他告诉我才知道，社会青年只要有学历证明就可以报名高考。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没有如愿去参加高考。
也不管什么年纪，在社会上是什么身份跟地位。
我的眼睛莫名变得红润，“我……还有机会吗？”
生在这样的家庭，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他郑重肯定地冲我点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要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我怎么会忘？
杜子若陪我坐了三小时的车回到工厂。临走时，他给我留了他备战高考时写得满满的英语笔记和数学笔记。
睡觉前，我给我妈发了个消息，我说秦大福差点就欺负我了。
她在熄灯以后才给我回了一句，“女儿，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听见没有？”
我心灰意冷，下定决心没啥事情都不回去了。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好像跟前面一年半没有什么不同。
每天12小时的高强度工作，手会抽筋，脚会站麻，就算很饿也没有多大胃口。
每天都有很多人受不了辞职，又有很多新人进来。
流水线工人，流水线人生。
我看上去跟他们没有任何不同。
但我知道，我在努力变得不同。
后来，我工作的流水线车间出现了这么一个景象：有一个女工只要休息就会拿着笔记在看，甚至会忘了吃饭。
工友都说我奇怪，可我感觉越来越充实。
深夜，我才有空回复杜子若白天给我发来的信息。
他不管我回不回复，都会给我分享他的学校，他的同学，他的食堂……还有很多宝贵的学习资料。
杜子若参加了不少社团和活动，就连运动会都跟高中的不一样。盛大壮观，活力满满。
“秦臻，我在北京等你。”
他几乎每天都给我留言。
是我认为的最好的鼓励。
可我没想到，两本最宝贵的笔记有一天会不翼而飞。
一向沉默寡言的我，从中午发现这件事后一直隐忍到晚上下班，大声问工友有没有看见我的笔记。
没有人搭理我，他们更多的是用看好戏的眼神来看我。
过了一个多星期，我才知道是我所在的流水线车间主任把笔记本当垃圾丢了。
我去质问她的时候，她满脸不在乎，还骂我脑子秀逗，不知好歹。
她才25、26岁，工资比普通工人多个三千块，就以为顶天了。
“你给我道歉！”我红着眼说。
“阿呸！想得美！”她朝我脸上吐口水，不屑道。
后来，她在我背后打小报告，我很快被工厂辞退了。
因为我对她动手了……也不算动手，我气得伸手抓她的头发。
她气坏了，抓着我去医院验伤，还让我赔偿她五千块的医药费和什么精神损失费。
我才刚攒的几千块，又没有了。
上班两年，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但无所谓了。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3、
我决定去北京，离心仪的学府更近一些，动力更大。我要一边工作一边备考。
一年以后，再回老家参加高考。
出发前，我私下联系我妈，跟她告别。她的头发又白了一片，看上去也病怏怏的。
我知道秦大福很快会知道我被辞退的事情，我要在他发现之前就离开。
但我真的没想过，我妈会出卖我——秦大福一脸杀气地冲过来，要抓我！
要是被抓回去，我可能再也逃不掉。
“我以后不会再回这个家了！！”我对我妈吼了一句就跑了。
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逃跑成功的，反正秦大福追丢了我。
我买了一张站票去的北京。
可能是站习惯了，28个小时，还不算很难熬。
只是下火车的时候，我发现手机丢了。应该是被偷了。
我先补了一张电话卡，所有信息都没有了，思来想去只能去北京师范大学找杜子若。
可走到学校门口就不敢进去了，连问保安的勇气也没有。
可能是自卑吧，感觉每次见到他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等以后生活稳定一些，再来找他吧。
离开北师范以后，我找了个30块一天的合租床位住着。
晚上洗澡前，竟然被我在书包的暗格里翻出来一千多块钱。
皱巴巴的钱，每一张都仿佛透着心酸。
我才回过神来，是我妈偷偷塞进去的。
也许，秦大福是看到她偷偷摸摸地出门，起了疑心跟过来的。
顿时，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在北京待了半个月，我找到两份工作。
一份是白天在麦当劳当服务生，一份是夜晚在小区做保安。
在麦当劳打工确实很累，除了吃饭没有太多休息时间，但夜晚在小区做保安挺清闲的，最重要是可以看书。
每次想起杜子若那两本笔记本，心里都会难受。
我曾经设想过千百种跟杜子若再见的场景，却没想过是在麦当劳里。
他跟他的同学一起来吃东西。他的同学跟他一样明媚张扬，青春洋溢。
我一不留神就把可乐打翻，他的女同学的衬衫被弄脏了。
不等女同学开口，我就紧张得不停道歉。
我以为我会被骂——我总是遇到各种各样无理取闹的客人。
但她只是温柔地说，“没事，你不用紧张。”
杜子若也才发现我，“秦臻！你来北京啦？！”
他和他的同学都齐刷刷地看着我，我的脸红得滴血。
他把我拉到一边，说一直联系不上我，很担心。
我简单跟他说了被工厂辞退以后发生的事情，他听完以后沉默好久，“你为什么不来我的学校找我？”
霎时，万语千言哽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去找他。
“抱歉，把你留给我的笔记本弄丢了。”
他突然就笑了，“把你的新号码发我一下。另外，你是每周休息一天？休息那天来我学校，我带你旁听上课吧！”
他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因为他知道，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只要还能得到学习的机会，我就一定不会拒绝。
重遇杜子若以后，我好像又重新有回拼搏的动力。
每个月只有四天休息，但我也很满足。因为可以跟着杜子若去北师大旁听他们上课。
大学的校园生活自由自在，我更向往的是浓厚的人文气息，人们言论自由，无拘无束。
上了大学看事物的眼光都是不一样的。
另外，我也认识到跟杜子若玩的好的几个同学。
特别是楚乔，就是我不小心把可乐打翻她身上的女孩。
楚乔就是那种在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儿，家境好，学习好，还长的特别好看。
她跟杜子若站在一块儿，天造地设的般配。他的同学都喜欢暗戳戳地撮合他们。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们俩都是笑笑没有说话。
我一阵恍惚：是啊！杜子若善良又优秀，他早就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
更何况，我们俩高中的时候只是对彼此有过朦胧的好感。
我看着楚乔，心想我要是杜子若，也会选择她这样的女孩儿吧……
半年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攒了一些学费，杜子若每个星期都会给我找上一年各省的真题，然后坐在我旁边监考我做完。
有些难度太大我会做不好，但做错的题目他都会给我认真去讲，把我讲明白为止。加上我的成绩本就不差，又没有丢掉过书本，正常发挥的话，上一本是没问题的。
当然，如果可以超常发挥会更好！
又一年六月，检验我辛苦一年的时候到了。
不论我有多想呆在北京，我还是要回去户籍所在地参加考试。
我不敢回家，就住在离考场比较近的小宾馆里。
我学习了一年，期待了一年。
没有人比我更渴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机会。
高考一共两天。
第一天考的语文和数学，语文的作文挺难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没解出来。
走出考场的时候，我跟自己说明天考的是英语和文综，我对最擅长的英语充满信心，争取在英语上多拿点分数。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背了十页单词才去退房。
然而，刚走出宾馆就看到秦大福和我妈。他们是来抓我的。
“臻臻！跟我们回家吧！”我妈语重心长地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去了北京、手机被偷也没跟他们说以后，邻居街坊传言我进了传销组织，把他们俩气得半死。
但秦大福不是省油的灯，他打听了好久，最后是从杜子若他爸那里打听到杜子若在北京看到我，知道我今年还要回来考试这件事。
“我一定要去考试！这次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秦大福会把我敲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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