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夜,大雪。
我姐姐李晓星从辉光大酒店的十七楼一跃而下,腰部脊椎对折,头部崩裂,当场死亡。但一个月后,我竟然在家里收到了姐姐寄来的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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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姐死了,警方说凶手是我卖保险的姐夫孙阳,他们还从姐夫家里搜到了他买给姐姐的高额人身意外险当做证据。
“小磊,我绝对不会自杀!如果有一天你听到了我的死讯,那我一定是被谋杀的!”
这是我姐夫孙杨被抓走之前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完这句话的五天之后,就死在了看守所里面。
因为他是个孤儿,家里早就没有亲戚了,所以他的尸体最后是我去停尸房认领的。
看守所的警察们说,孙杨的死亡原因是自杀,他在看守所里,吞掉了自己的牙刷头,牙刷头尖锐的部分划破了他的食道和肠胃,胃动脉破裂,内脏大出血,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救了。
我浑浑噩噩的从停尸房出来后,妻子趴在我的轮椅上抱着我呜咽,哭着说她很害怕,这个世界黑的没有尽头,她求我不要再查下去了。
也是在同一天,我在姐姐的笔记本里看到一段被隐藏的录像,录像里,姐姐被几个人凌辱,而在那些一张张闪过的恶心面孔中,竟然藏着一个我熟悉的人。
我疯了一样拿着笔记本里的视频,在警察局门口哭闹,挣扎,去上访,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可我是一个残疾,出门在外的行动基本上全都得靠我老婆。我老婆自从姐姐去世以后,受尽惊吓,身体一直不好,脸色苍白,恶心呕吐还经常四肢瘫软乏力。
她红着眼眶跪坐在我的轮椅旁,拽着我的袖子,要我不要继续追究下去了,我们惹不起那些有钱人,她害怕。我无力的看着我大腿以下空荡荡的两节裤管,头一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自己原来是个这么没用的废物。
“这是什么?”我突然在桌上看到一个快递,寄信人竟然是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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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件人的地址是假的,但是寄件人电话和姓名,填的都是我姐姐的名字。
我小心的拆开快递,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手工布娃娃。
我的本职工作是卖手工娃娃的网店老板。这个布娃娃我认识,是我十二岁那年亲手做的第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头上的那三根头发,都是我用我姐姐破掉的校服缝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姐姐历经数次搬家,又各自结婚组建了新的家庭,这个娃娃随着一次次的迁移,也就稀里糊涂的丢失了。
现在,她再次回到了我的手中。
虽然不知道这个布娃娃是谁寄给我的,又为什么要借着我姐姐的名字寄给我,但是我很感谢他。在我反复抚摸着布娃娃头顶那三根以李晓星的校服做的假头发时,一颗迷茫慌乱的心渐渐坚定了下来。
我是个先天残疾,一生下来就没有小腿。
因为父母死的早,我从小是和姐姐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
我姐姐虽然脾气不好,人也惫懒,但是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这个只会给她添麻烦的拖油瓶。
她连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早点赚到钱,攒钱给我买新假肢。我旧的那一副,是青春期的时候学校同学集体捐赠的,造价低廉,随着我渐渐长大,型号上也有些小了,戴久了,我大腿关节常常出血。
因此她一个那么爱漂亮的小姑娘,为了省钱,一年到头素面朝天,连衣服都买不了一件。以前我常常为此感到愧疚,如果世界上没有我的存在,我姐的人生一定不会这么悲惨。
她从来都没放弃过我,所以,我也不能放弃她。
我揪着布娃娃的一根头发,细细思索着,把笔记本里的视频发到网上,呼吁网友帮助我找到真相的可行性。想着我姐夫那场天衣无缝的“自杀”,手上力气无意识用的重了一点,布娃娃是十几年前做的,针脚松散,一不小心,她头顶上的头发就被我扯掉了一根。
我看着手上的布条,心里莫名的打了个突,眼前一黑,再睁开眼,耳边忽然传来了我姐姐李晓星的声音。
“小磊,我得先走了,桌上的苹果你记得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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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惚了一下,关门声传来,我才有些不可置信的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我刚才明明拿着布娃娃待在我家的客厅里,不过一个眨眼间,现在我却坐在了我做手工娃娃的工作台前面。手心一痛,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布娃娃,刚刚被我无意中拽下来的那根布条,顷刻间化成了一缕烟,消失在了我手里。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推着轮椅,从书房转了出来。
我家墙壁上挂着的万年历,时间清楚的写着,现在是2019年2月19日下午五点五十九。
我看着手里的红色布娃娃,捂着胸口的惊涛骇浪。扭头就推着轮椅往门口冲。我回来了,我回到了我姐姐死前的那个下午!
手指因为兴奋不可控制的狂抖,我连续挥拳砸了三次钢制安全门才控制住了一些。
我费力的把轮椅挪到电梯里,刷卡下楼,从出电梯门到一楼门口还有四个台阶,好在我的上肢力量一直都有练习。
我艰难的搬完轮椅,追到小区路口以后,才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我其实完全可以从一开始就直接给姐姐打个电话拦下她来的。而现在,因为冲出来的太过匆忙,我把手机落在了家里。
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慌乱中,我遇到了买菜回来的妻子。我妻子的工作是幼儿园老师,每天下午四点半下班,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她下班买菜回来的时间。
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出门,妻子惊讶了一瞬,慌忙的过来扶我。
我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她的手“快,给姐姐打电话。”
我一边指挥着妻子推着我去追姐姐,一边用妻子的手机不断的给姐姐打电话。很不巧,姐姐不知道正和谁打电话,手机一直处于正在通话中。
我想了想,没有犹豫,直接打车去了辉光大酒店,宿命中姐姐出事的地方就在这里。
说来也巧,到了辉光的楼下,我正好看到了一个人。
陈荣,辉光大酒店的老板。
他也是出现在我姐姐被凌辱视频中,我唯一熟悉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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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畜生的脸,我攥了攥轮椅旁的拐杖,却还是忍住了。
就算我现在冲上去暴揍他一顿也没有意义,现在是一切还未发生之前,我现在揍了他,他不但不会有事,我还会因为寻衅滋事被抓到警察局去。
上一次,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逃脱了刑罚,但是这一次,我一定不会给他任何再伤害到我姐姐的机会。
就在我满脑子主意乱飞的时候,我看到了从一旁走来的姐姐,李晓星。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呢料大衣,很自然的上手拉住了陈荣。动作熟稔语气亲昵。我愣了一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荣反手搂住了她,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在酒店门口亲吻,然后携着手走进了酒店大堂。
来不及多想,我在两个人进入电梯后,赶忙让妻子推着我也走了进去。
我姐姐出事的楼层在17楼,楼层我记得清楚,但是房间号我记不太清楚了,我随便在十七层开了一间房,1707号,好在妻子带了身份证。
因为不确定楼上的情况,也不确定陈荣等下会不会下楼,我上楼的时候为了避开,走的是货梯。
妻子推着我走进货梯间的时候,2号货梯正好关门,在关门的瞬间,我在电梯缝中看到了一张按理说我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看到的脸。
我姐夫,孙阳,他现在明明应该在外地跑订单。
难道……?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在我的心中响起。
难道他也重生了,来救我姐姐?
整件事的变数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知道此刻不能妄下定论,所以没有急着去和我姐夫相认。而是小心的进入了另一部货梯。
上到17楼以后,我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等在拐角处观察了一段时间的楼道。这一等就看见了陈荣接着电话从1703走了出来,我姐姐穿了一条黑色吊带裙,送陈荣出来,脸上写满了遗憾。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是此刻也还是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也许,姐夫一开始和我说的黑暗就是不存在的。
姐姐的房间门关上,我推着轮椅和妻子进入了1707号房间。说来也巧,1707正好在1703的对面。
进门以后,我瘫坐在轮椅上,有些不知所措。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我心下一紧,连忙从轮椅上拿出金属拐杖,强撑着站了起来,从猫眼观察着对面房间的情况。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从1703走了出来。是我姐夫孙阳。
我认得他身上那个染了血的帆布包,也认得他那双一直以来我都非常信任的眼睛。
我最坏的预想成真了,杀死我姐姐的不是陈荣,也和什么黑暗势力没有关系。杀死我姐姐的凶手竟然真的是他。
孙阳从1703出来以后,并没有离开。他站在我的门口,若有所思的盯着猫眼的方向。他的眼神锐利,像是可以透过猫眼看到1707的我一样。
诡异的是,虽然他带着口罩,但是我开始从口罩的弧度看到了他隐藏在布料后面的笑容。
这个时候,突然一个惊悚的疑问闪过了我的脑子。
他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进入到1703房间的?这是陈荣的酒店,他会出现在货梯,并且十分准确的摸到了我姐姐的房间门……
难道说……?
我的瞳孔下意识的放大,一个更糟糕的想法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下一瞬,透过猫眼我看到了摘下口罩的姐夫,他眼神癫狂,嘴角裂开了一个弧度,露出他泛着光芒的犬齿。
“小磊,是你没错吧?姐夫刚刚好像在货梯里看见你了。”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发出桀桀的怪叫。
他沾着血迹的手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房卡。
他果然是拿着万能房卡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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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极度恐惧下是会身体僵直的,我有一个瞬间,不知道怎么办,各种纷乱的头绪出现在我的脑袋里。
妻子一把把我按回了轮椅上,哆哆嗦嗦的站在了我身前。
“没关系,我,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
我看着身前笨拙的护着我的妻子,眼眶忍不住一热。我和妻子是相亲认识的,介绍人是我姐姐,我平时对她也没有多好,我一直以为我们就是相敬如宾的关系,现在看她此刻的反应,我多少有些触动。
总不能真让女人挡在我前面,我推开妻子,率先一步打开了门,趁着门口孙阳愣神的时候,抽出身旁的拐杖,用力向他砸了过去。砸空了,姐夫一脚踹过来,我连人带车翻了过去。滚了两圈,我的关节卡在了轮椅轮子里,整个人不能动弹,我瘫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时候,孙阳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妻子再次站在了我的身前,挡住了我。她带着哭腔小声祈求着什么,我因为太过惊惶,什么都没有听清。孙阳听完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妻子,再次向我的方向走来。我慌张的掰着我的大腿。
“像你这种杂种就不该在世界上活着,我要是你,我早就自杀了。”
孙阳单只手拽起我,把我砸到了地上,反复两次后,犹不解气的两只手都掐上了我的脖子,我头胀欲裂,感觉到额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手哆哆嗦嗦的把藏在轮椅把手上的三棱刺拿出来,对着姐夫捅了过去。
我因为先天是个残疾,从小开始就经常遇到霸凌,在身边的器物中藏反击的武器,几乎成为了我生存的本能。
对着心口猛扎了几下以后,姐夫的双手失去了力气,他像条死狗一样,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我。
我得以喘息,第一时间仰头看向了妻子。
妻子一向胆子小,被吓坏了,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无助的看着我。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然后转身再次看向了孙阳。
现在这一切都还不够,我得知道孙阳到底为什么要杀死姐姐,还要杀死我。就算我姐姐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心怀怨恨,可他刚刚眼神里对我癫狂的恨意也不是假的。
我总得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我拿起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锁,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他出轨了,微信上一直在给一个樱桃小丸子头像的女人打钱,对方朋友圈一片空白,不知道长相。孙阳叫她宝宝,称呼我姐姐为烂女人。他真的打算杀妻骗保。把我姐姐弄成意外死亡,这样我姐姐的人身意外险就会落在他的账户里。
对方怀孕了三个月了,等不起了。
我脸色不太好,孙阳一开始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的清白,说着自己被强大势力迫害,原来竟都是在演戏。妻子状态也不好,脸色苍白,手指颤抖。我遥遥的听见门口保安和警察上楼的声音,摸了摸兜里的东西,瞬间松了口气。
我把妻子拽到了身后,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拿出兜里的红裙布娃娃,在一片警察的问责声中,坚决的拽掉了布娃娃头上的第二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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