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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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我做了苏乐嫣的奴婢。

她待我亲如姐妹,就连入宫做娘娘,都不忘带上我。

可惜她福薄,荣宠不过三年,便随着腹中胎儿一并入了黄泉。

至死,皇帝都未曾去看过她一眼。

毕竟那时,他正在我的床上。

……

苏乐嫣在街上游玩时,我正站在高高的拍卖台上,被人看着牙口。

我纵身一跃,落入他们眼前。

“对不起,小姐……是她们推我的,饶了我吧……”我一边哭,一边拼命地磕头,让本就破碎的衣衫露出一身的伤。

而我面前,却是一双男靴。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微眯,似是要看穿我一般。

我有些心慌,他却还是脱下了自己的披风,盖住了我身上的伤。

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安心地缩在了那里。

“她,我们买了!”苏乐嫣仰着小脸,一脸的仗义。

少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

“瞧着可怜,以后便跟了我吧,我是苏将军家的苏乐嫣,这是我哥,苏凛小将军!”她冲我仰着笑脸,手里还不忘摸着那只刚被她从砧板上救下的兔子。

我落下泪来,又要跪下去:“小姐,小将军都是大善人!奴婢日后定为苏家粉身碎骨……”

“欸欸欸!快扶起来!这丫头傻了,我们苏家何时用得上你一个弱质女流粉身碎骨?”说着又冲少年咯咯地笑起来,我抬眼之间,正对上他盯着我的眼睛。

心下一慌,赶忙又软了下去,小声怯懦地说:“小姐,可否允我同贩子说几句话。”

她不解:“那贩子将你打成这样,有何可说?”

“也多承他给了口饭吃,我才没饿死……”

苏凛却忍不住笑起来:“看不出,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我听着这话,总品着不是真的夸我,却还是扯出一个极为虚弱的微笑,踉跄地走向贩子,轻声说道:“可还记得我警告过你,打我的每一下,我都会加倍奉还。拿着金子,去给自己买个儿子吧,毕竟……”我轻笑一声,低头看着他双腿之间。

“已经是个没根的东西了。”

他果然被我激怒,狠狠地给了我一耳光。

如我所愿。

“她这般知恩,你竟还要打他!不成人的玩意,来人,给我打,就用鞭子抽!”

我佯装着急地喊着:“小姐,莫要伤了自己啊……”

随后,便在贩子一脸惊恐的表情中,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直直地掉入一个坚实的臂弯。

我微眯着眼偷看,却正巧被苏凛抓个正着。

他倒是不戳穿我,只是轻笑一声,趴在我耳边。

“小骗子,你这演技,未免拙劣了些。”

把自己卖给苏乐嫣,确实是我的一场算计。

我娘是江南有名的妓,而我打出生起,便注定将来也是妓。

却不承想她年老色驰之时恋上了赌博,将我发卖,做了奴。

年岁增长,我越长越像母亲那般美艳,也惹了那贩子的色心。

在他欺辱了比我大两岁的姑娘,转手卖进青楼之后,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提前写了张字条,塞到了他婆娘的茶盏之下。

而我自己,趁着月色,穿着他婆娘的薄衫衣裙,在贩子醉后归来的路上,跳起了舞。

贩子搓着手就要来抓我,我左躲右闪地看准时机,在他婆娘出现的时候,跌进了他怀里。

那天,他们打了一宿。

我在门外,跪了一夜。

这些事,竟都是苏凛说给我听的。

他买了我以后,便着人抓了那贩子,将我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

“因为这些,你才把他废了?”苏凛看向我,眼里满是探寻。

“我才不屑自己动手。”

不过是我主动找到他婆娘,给了她一把可以伸缩的匕首。

我告诉她,自己和姐妹们也是被贩子骚扰得不堪重负,不如就用这个,对着他那里吓唬吓唬。

婆娘本身还有怀疑,但是当她一刀捅进我腹部,我却安然无恙的时候,她眼里闪出了兴奋。

“后来,她就拿着匕首,亲手废了自己的男人。”我抱着腿,一脸骄傲地看向苏凛。

“可她刺你的时候,你不是……”只是一瞬,苏凛皱着的眉头便展开了,转而笑起来:“你给她那把,是假的。”

他笑了,我却笑不出来了。

我眼睁睁看他走向墙边挂着的剑,轻轻地抚擦。

“是个聪明的丫头,懂得借他人之手达到目的……有心计,也够狠毒……”他一边笑着,一边提剑步步走向我。

我看不透他,只是紧张地往床角缩着。

“你怕是故意设计在乐嫣面前卖惨,吃准了她心软善良……”他说着,我趁机往门口一窜。

那柄剑,划过我俩之间的空气,直直地停在了我脖颈前。

“可惜,我不是。”

我心跳得厉害,不敢动一丝一毫,我们僵持着,恐惧让我的身体颤抖。

苏凛看着,却满意地收了剑。

“姑娘别怕,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昨日我杀了那贩子的剑。”

我愣在那里:“你杀了他?为什么?”

他倒是风轻云淡地收起了剑,笑着说:“就当做是,送给姑娘的一个人情,可好?”

我摸不透苏凛。

他不仅没有杀我,还将我留在身边,亲自教授我一些防身的本事。

阿娘说过,男人对女人好,无非就是为了那档子事。

至今我都记得,他掀开被子看到光条条的我,竟扑哧笑出了声。

“原以为是多聪明的丫头,竟这般没有情趣。”

我却媚态尽显地半撑着身子看他。

“原以为是多正直的公子,还不是花金子买女人。”

他端着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末了起身走到我身边,伸手划过我的脸颊,落在了枕头下,掏出了一把匕首。

“既不是自愿,何必为难自己。”

我像是被看穿把戏的孩子,红着脸不知所措,他却笑着用被子盖住我。

“我买你回来,可不是为了做这种事的。”

他将那把匕首重新塞到我手里,大大的手掌盖住我的手。

“阿柳,我苏家缺一个像你这般聪慧果断之人,你可愿日后常伴我与乐嫣左右?护她周全。”

我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是我?”

他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才说:“因为,你是我看重的人。”

我笑了,这什么烂理由,我用眼神示意他看清楚我此时的境地。

“苏凛,你竟然会相信我这样的女人?但凡你,苏大小姐和我同时陷入险境,我不出卖你们,就已是良心了。”

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他却在床边撑着手臂,离我越来越近。

欺负我此时动弹不得!

似是感受到了我的窘态,他才满意地笑起来。

“小骗子……那我就赌你,不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靠着苏凛,我成了苏乐嫣同吃同睡、同玩同乐的贴身奴婢。

明里我是苏府的小奴隶阿柳,暗里是苏乐嫣的贴身护卫。

起初的几年,刺客还不少,多半是来绑苏乐嫣的。

苏家战功赫赫,在朝堂上更是特立独行,没有党派。

结仇的,抑或是想要收服苏凛为自己所用的,数不胜数。

他们动不了苏凛,便来动他心尖尖上的妹妹。

这样的勾当,连我这样的人都是瞧不上的。

所以每次,他们虽未下杀手,我却不曾留他们任何一人的性命。

乐嫣总是眼巴巴地求我:“柳姐姐,放他们一条性命吧,他们并没有伤害我。”

我总是笑着看她:“放心吧,我给他们送出去。”

我自然不会在乐嫣面前杀人,那只会脏了她的眼。

这些年,我只失过一次手,还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祁慕。

他是自小便养在将军府,又不受宠的皇子,整天阴郁话少,唯唯诺诺。

这样的人,却是乐嫣的心悦之人。

听她说,小时候她在宫中不小心走丢,闯入冷宫,被一群疯妇撕扯惊恐之时,是祁慕出现替她挨了打,救了她。

那是这世间除了苏凛外,第一个对她那样好的人。

苏凛对祁慕也是极好,称兄道弟,敬他为上座之宾。

整个苏府,只有我不喜欢祁慕。我总觉得,他眼神中压着什么东西。

直到那日,乐嫣非要拉着祁慕去踏青,荒无人烟的寺庙,祁慕却说灵得很。

果然,走到山间小路之中,暗处跳出好多人,这次的人,比之前都要狠厉那么一分。

我有些应接不暇,回头看乐嫣吓得缩到祁慕怀中,我咬了咬牙,节节败退,眼看一支箭就要射中他们,祁慕一转身挡在乐嫣身前,我挡在祁慕身前……

却在那一刻,被另一支箭拦截。

刹那间,从暗处跳出许多人,将他们悉数杀了干净。

“阿柳果然机警,不过是出来拜佛,还随身带着精兵。”祁慕含着笑意看我。

纵使我心中想着,若不是你,我们又如何落得这般境地,却也是白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殿下谬赞。”

乐嫣抱着我,呜呜咽咽:“柳姐姐,吓死乐嫣,还好有你……和祁慕哥哥。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

我笑着安抚她,看着那群完成任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精锐。

别说她,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手。

夜晚,苏凛看到我一身伤的时候,又皱了眉。

“我一个人也可以保护乐嫣。”我忍着疼,嘴上却有些气。

苏凛微怔:“我知道。”

“那你还在暗处放那么多人,是不相信我?”

许是见我生气,他却笑起来,面对着我:“我就是相信你,才会觉得,你会拿命去拼,你护着乐嫣,我便护着你,有何不对?”

“我不过是个奴隶。”

“你是阿柳。”

他毫不犹豫地打断我:“初次见你,便看穿你的小心思,我觉得……甚是可爱有趣。即便乐嫣不开口要你,那日我也不会将你弃之不顾。阿柳,你是我和乐嫣选中的人。”再看向我时,他竟笑着敲了我的头。

“若是没有你,这偌大的将军府,这些年,怕是要闷死我和乐嫣了。更何况,阿爹没了……”他眼神黯淡一瞬,转而又笑起来:“朝中势力争斗不休,皆对我将军府虎视眈眈,乐嫣年纪小,无忧无虑自是不懂。”

他看向我,满眼柔情:“还好有你。”

我脸上一红,转而嘴硬:“良禽择木而栖,我不过是……”

我还未说完,他便扑哧一声笑出声。

“真是个逞能的小骗子。”

灯火摇曳之下,苏凛帮我擦药,看向我的目光,竟是我没见过的暖色。

那年冬天,苏凛受命领兵。

大雪纷飞的日子,乐嫣同我站在府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爹爹不在了……如今哥哥也要走……”她说着,眼泪就要留下来。

苏凛赶忙上前用手擦着:“这么冷的天,落了泪,脸都要被冻掉了!”

乐嫣嘟着嘴:“哥哥就会骗人!”

“不信你问阿柳!”

说着两个人就齐刷刷地看向我。

“当然啦,奴婢可是听说,城东有位姑娘,冬日里哭着,眼珠子都冻成冰球啦!”

乐嫣年纪小,就是好骗,我俩一唱一和的,她立马捂住眼睛,跳着脚,惹得我和苏凛一阵笑。

“好啦,乖,哥哥年关之前一定回来。”苏凛抱着她,轻轻地拍了拍着她的背,一脸的柔情。

乐嫣还在小声地抗议着,我一抬眼,正和他的目光撞到一起。

我心下没由来地一阵紧张,他却笑意岑岑地拍拍我的头:“替我照顾我乐嫣。”

“怎么说得跟遗言似的,放心吧,你要是死了,我转头就把小姐卖个好价钱。”我笑着看他,这样说他倒不生气,反而也跟着我笑起来。

直到看着他上了马背,我那句“活着回来”依旧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苏凛走后,祈慕来得更勤了。

我不喜祁慕,哪怕他是当今的九皇子。

但是苏乐嫣不这么想,自懂事以来,她眼里便除了祁慕,再也装不下他人了。

“阿柳,今日慕哥哥来,你做几道好吃的,可不能再粗心,将巴豆撒进去了!”这世上,怕是只有乐嫣会信,有人会不小心将巴豆和黄豆搞混这种鬼话。

反正,祁慕是不信的。

这些年,我扔过他的课业,谎称是被府里的狗叼了去。

浇过他一身的水,还放狗咬过他。

“今日,不知阿柳又给我准备了什么?”他经过我身边时,吟吟笑意地轻声问着。

我只是微微欠了身,眼睛也不看他。

“殿下说笑,奴婢自是,好生招待。”

他盯着我,直到乐嫣屁颠屁颠地跑出来,他才轻笑一声,换了一张温柔似水的脸。

“嫣儿!”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已经压碎了的桂花糕,配上一脸的歉意。

“哎,出宫的时候遇到了三皇兄……不然……”越说,他的声音越小。

“他又欺负慕哥哥了?”乐嫣心疼地看着那份糕点,拿起渣渣就往嘴里塞:“真好吃!你放心慕哥哥,等我哥回来,我就让他为你做主!”

祁慕忙摆手,说自己只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生怕乐嫣惹了是非。

那日,我吩咐后厨做了新进的蟹子。

还饱含笑意地伺候,一口气剥了八只蟹给他。

乐嫣看着自己碗里孤零零的一只,嘟着嘴扯我的衣角,却被我一个眼神瞪得又缩回了手。

那一顿末了,祁慕还被我灌了两杯冰镇的梅子汤。

乐嫣喝了我温的酒,小脸通红地喊着祁慕的名字。

我找到祁慕的时候,他整个人瘫在后院的石凳上,额头冒着豆大的汗。

“喝了吧。”我将提前熬好的广藿香水递给他。

他虚弱地看向我,许是连手都抬不起来。

我叹了口气,掰开他的嘴强灌了下去,惹得他一阵咳嗽,最后抬起眼,狠狠地看着我。

“阿柳这次,下手莫不是狠了些。”

“难受吗?还望九皇子记住这种痛,日后,莫要来了。”我冷漠地看着他,刚想转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说来也怪,他已然是这副模样,我竟挣脱不开。

“阿柳。”他唤着我,硬撑着站了起来。

“这些年 ,你为何这样针对于我?难道是同他们一样,瞧不上我这种不得宠的皇子……还是因为,我母妃不过是小小的舞姬?”他声音颤抖,紧接着闷哼一声。

我循声望去,早就听闻祁慕生母是异域女子,眉眼生姿娇柔百媚,祁慕却也是这般,不过是红了眼,已然是让人人心生怜爱。

“祁慕……”

“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乐嫣,怕真会信……”他猛地抬头看着我,眼神中的温和荡然无存。

“可惜。”我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这样的戏码,我小时候就已经不演了。”

我不喜祁慕,从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论卑贱,自是我更胜一筹。

我第一次见他,是我刚进将军府的时候。

他一身素衣陪乐嫣读着书,俨然一副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模样。

但,都盖不住他眼底那份不安分。

苏凛说,他们三个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乐嫣心悦祁慕,祁慕也对乐嫣海誓山盟。

他不论祁慕什么身份,只要乐嫣高兴,他自是会护住她与祁慕一生。

“祁慕,你若想娶乐嫣,那便踏踏实实地在将军府待着。皇宫里的是是非非与你便再无瓜葛,何必两头顾着,还要在乐嫣面前装着身世可怜,备受欺辱的模样。一个失了势的皇子,想尽办法也要获得将军府大小姐的青睐,你这算盘打得,声音也太响了。”

“所以,你处处针对我这么多年。”祁慕索性不装了,整个人向柱子上仰去:“那你为何不直接去告诉苏家,我的狼子野心。”

我心下一虚,眼睛不过一瞬的闪躲,却被他捕捉了去。

“怕他们不信你?也是,再亲密,也不过是卑贱的奴隶。”他语气轻蔑:“你说我利用嫣儿,怕是有些不公平啊。”

我警惕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出,当年我进苏府的那件事。

“你不过也是利用他们的同情,攀上了苏家。所以,阿柳,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同种人。”

他笑着看向我,用我最讨厌的神情。

“你说我与他们青梅竹马,可阿柳,你与我相识也有数载,你我也曾打马浣溪,一同练剑。我从不曾嫌恶你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可你为何从来对苏凛和颜悦色,对我,却是如此?”

我并不反驳,反而看着他,佯装毫不在意地说着:“卑贱?许是因为这样的词,在苏府,我只在你一人口中听到过。可是……一个不得势的皇子,又比一个贱奴,高贵到哪去呢?”

我看着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狠厉,知道这话直直戳中他的命门。

这才满意地将最后一包药扔到他身上。

“一天三次,配盐水服下。要死,回你的皇宫去死。”

可我低估了乐嫣的心。

她是真的爱上了祁慕,死心塌地。

我将她看得死死地,她竟自己偷跑出去与祁慕见面。

我派人找了她半个多时辰,才看到她放的信号烟,在城外的小山坡上看到正被人追着砍的两人。

“乐嫣!”我厮杀之际,一柄长剑越过我,直直地刺向身后的她。

我拼命向前,却被一个腕间有梅花刺青的人拦下。

之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刺进了祁慕的胸口。

他替乐嫣挡下了致命的一剑。

在我的震惊,乐嫣的眼泪中。

大夫说,祁慕只要能在五日内醒来,便可活。

乐嫣哭得喘不过气:“阿柳,若是慕哥哥死了,我定会随他而去。”

我看着摇摇欲坠的乐嫣,心下竟升起一段心疼。

那么多年的漂泊无依,在她一句句柳姐姐当中,渐渐放下了防线。她这般模样,竟让我连着对祁慕,都有了一丝怜悯。

好在,第四日祁慕醒来,和乐嫣抱在一起,海誓山盟,生死相随。

我想,对于祁慕,大概是我过于阴暗了。

快到年关的时候,苏凛如期归来。

“这是圣上赏的上好料子,特地带回来给你做新年的小袄。”乐嫣拿着新料子,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我看着也欢喜。

直到面前也出现一块粉红色的布料,我愣愣地看着苏凛。

“我也有?”

他很是温柔地看着我:“整日别穿这么素,新年新气象。”

我心底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这悸动随着乐嫣跑过来起哄,变得更加清晰。

那天夜里,我同苏凛说起他离家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自然提到了祁慕的事。

说到自己用蟹子整治祁慕之时,我笑得前仰后翻,手舞足蹈地想要展示出当时祁慕窜稀的窘态。

却才注意到苏凛微微蹙起的眉,立马噤了声。

“你不高兴了?可是因为我不知身份地顶撞了九皇子,怕给将军府惹麻烦?”我扯着衣角,用脚踢着雪。

苏凛却笑起来:“自然不是。你即便捅了天大的篓子,有我给你担着。不过……”

他突然转头看向我,眼神忧虑:“阿柳,你懂人心,却不懂男人。”

他莫名其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确实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

“你若是不喜祁慕,日后离他远些就好。可乐嫣心悦于他,是你我不能左右之事。”

“你是她哥哥,将乐嫣关起来,见不到自然会生生断了她的念想!”

苏凛听着这话,竟笑起来,看着我说:“那我离家这段时间,我们没见面,阿柳可有想起我?”

我一下子愣住,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他看我眼神有些闪躲,只是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我身上。

“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有拒绝,整个人都缩在衣服下,宛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安心。

新年守岁,乐嫣非要我们将心愿写在灯上放飞。

苏凛的最简单,国泰民安,家人康健。

乐嫣的也很直白,唯愿君心似我心。

她拿着自己的灯,一脸羞涩地偷看着正在写的祁慕。

直到祁慕写好,她才一把夺过,看着上面的“定不负相思意”,傻乐了半天。

苏凛伸出手就要看我的,我赶忙松手,让灯直接飞走了。

乐嫣拉着祁慕就去放花灯,我坐在苏凛身边看着他俩闹。

“过完年,我就去宫里求圣上,给乐嫣指婚。”这话一出,我倒酒的手便停了。

我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苏凛看到,却是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他身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我若将乐嫣嫁于那些得宠的皇子,就皇上那脾气,怕是连我,都容不下的。但嫁给祁慕,有我在,也没人敢欺辱了他们。”

苏凛仰头饮着酒,冲岸边的乐嫣招了招手。

“你竟为她考虑得这样周全,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看不出祁慕的那些个心思?”他挑眉看着我,又抿了一口酒,眼神却突显寒光地看向祁慕。

“在我眼里,祁慕绝配不上我苏凛的妹妹。嫣儿是我捧在手心长大的,可昨日她跪在地上求我,说,祁慕是她心悦,性命相托之人……便随了她吧。日后若是……大不了舍下一身荣耀,我也要杀了祁慕,替她讨公道。”

这时,远处亮起烟花,提醒我们这是个喜庆的日子,他也终于重新高兴起来。

“都忘了,诺,给阿柳的新年礼物!”

他有些醉意了,像个孩子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

我笑着说他幼稚,却还是满心欢喜地接过,打开的一瞬间,整个人却傻在那里。

“你帮我,脱了奴籍?”

苏凛却笑起来,呼出的气都氤氲着酒气:“嗯,那日进宫面圣求的。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新年新气象,阿柳以后,就再也不是奴隶了。”

“昨日?你不是进宫领赏了?”我迟疑片刻:“怪不得没见宫人像以往那般抬着金银,你原是用这次的军功,换了这个?”

他却似乎并不在意,那战场上用命换来的功劳,给了我。

“苏凛,你到底为何待我这样好?”

“因为……”他眼里闪着光,看向我:“你管我!”

他红扑扑着脸,笑着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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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2/10/25 10:52:45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安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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