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晏是我的保镖。
多次为我出生入死。
我把自己的第一次当做奖励给了他。
他却将视频发给了霸凌我多年的姐姐。
“这应该足够毁掉她和霍家的婚约了。”
“瑶小姐，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1
我站在门外。
如同身处无间地狱。
沈何晏的话像淬了毒的鞭子。
比父亲加诸于我身上的棍棒更痛千百倍。
明明多次为我出生入死。
昨晚还将我拥在怀里极尽温柔。
眼下却对着另一个人说。
“黎珂这样的蠢货对我来说不过是手拿把掐，玩腻了之后找个理由甩掉就是了。”
“这个视频应该足够毁掉她和霍家的婚约了。”
“瑶小姐，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黎瑶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我父母婚后多年无子。
便抱养了一个八字相合的女孩。
两年后就生下了我。
父母对我宠爱非常。
对黎瑶也是一视同仁。
她却在意外得知自己身世之后心生怨恨。
事事都要与我争个高下。
甚至多次算计加害于我。
都是沈何晏一次又一次地保护我。
如今想来或许正是他们的计谋。
让我因此钟情沈何晏。
当他提出想要我时。
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献了出去。
也将宰割自己的尖刀亲手递到了黎瑶手上。
我狠狠闭上眼。
泪水滑过嘴角。
蛰痛我被父亲扇耳光打出的伤口。
提醒我为爱拒婚甘受家法的孤勇。
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拖着僵硬的脚步离开。
重新跪到父亲面前。
“爸，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嫁给霍廷。”
“但在尘埃落定之前，您必须配合我，并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2
沈何晏看到我背后的伤时。
惊讶不似作伪。
他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会为了他拒婚。
给我上药的指尖也实实在在带着心疼。
“先生竟然下这么重的手！你怎么受得了？”
我低呼出声，耸着肩膀颤抖。
换来他一个拥抱。
在往日自然是止痛的良药。
此刻于我却不亚于万蚁噬心之痛。
我忍着恶心靠近他怀里。
“阿晏，我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
感觉到搂着我的手臂明显一僵。
我侧过头，刻意让泪水落在他掌心。
沈何晏像是被烫到一般。
下意识点了点头。
哄着我睡了觉才离开。
我赤足跟上去。
看到他倚在小阳台的栏杆上抽烟。
目光定定落在下方的小花园。
那是从父亲书房所在的主楼走回我这个小居的必经之路。
或许还残存着我踉跄的足迹。
沈何晏看了很久。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最终拨出一个电话。
“瑶小姐，黎珂已经主动拒绝了联姻，并因此受了家法。”
“视频还是保留吧，毕竟同为黎家女，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3
黎瑶听从了沈何晏的建议。
并没有把视频暴露出去。
我才得到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至少有时间先把伤养好。
黎瑶来探望我。
一进门先坐在床边拍了几张合照发给父亲。
装作姐妹情深。
而后幸灾乐祸地戳戳我伤口。
“你啊你，就为了一个保镖把自己搞成这样，真是下贱！”
我瑟缩了下，原本不打算理她。
恰好看到沈何晏端着洗好的水果从门外回来。
“保镖怎么了？真心不分贵贱。”
黎瑶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得了吧，下等人的真心就和他本人一样，都是垃圾。除了被利用，根本没有其他价值。”
看到门缝后的身影如遭雷击。
我心头涌上一丝快意。
“就算他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甚至不惜伤害别人，你也不会感动吗？”
“那是他蠢，是他贱，能被我利用都是他的荣幸，肖想其他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黎瑶得意到肆无忌惮。
有种自以为胜券在握后恨不得让我立刻发现被沈何晏背叛的兴奋。
并期待看到我肝肠寸断的痛苦模样。
我承认她做到了。
但从这一刻开始。
痛苦的绝对不再只是我。
4
沈何晏失魂落魄的样子太过明显。
黎瑶也看出来了。
碍于我在场。
只得硬着头皮离开。
但沈何晏对她还有用处。
她必定会想办法安抚。
我暗中留意。
果然发现了她给沈何晏发的消息。
约他去近郊的会所见面。
沈何晏给我的理由是去看牙。
我自然是同意了。
而后悄悄跟着他出了门。
背后的伤还隐隐作痛。
再次提醒了我的愚蠢。
在那些我全心信任着爱着沈何晏的日子里。
他对我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背着我见过黎瑶多少次？
会如何地贬低我来讨好她？
……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细针刺痛我。
我短暂了闭了下眼。
逼回涌上了的泪意。
跟着沈何晏驶向会所。
却被拦住了大门外。
“小姐，我们这里是会员制，您的车没有登记过。”
这车是我出门时随便开的，被拦住并不意外。
但沈何晏却能顺利进入。
“所以前面那辆车是登记过的吗？”
“当然，那是黎小姐的车。”
我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不是我。
那就只可能是黎瑶了。
看来他们不止一次在这里见过面。
甚至开着我的车来掩人耳目。
却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我气得一脚踹在车门上。
听到身后传来很轻一声笑。
“呦，这不是我那位宁愿挨打也不愿意嫁给我的小未婚妻吗？”
5
霍廷单手插兜，闲庭信步。
话是这样说，面上却看不出半分不悦。
“霍少此话何意？”
“这几天圈子里都传遍了，光是安慰的消息我都收到了几十条。”
多半是黎瑶故意放出的风声。
想要将这婚约彻底作废。
“误传罢了，我只是惹父亲生气，被骂了几句而已。”
“与我们的婚约无关，更不到动手那么严重。”
霍廷一把揽过我的腰，手指按在我伤处用力压下，“是吗？”
我疼得抽气，下意识揪紧他胸口的衣服，“当然，我没理由骗你。”
“既然如此，以后可不许再提了哦。”
我悻悻点头，他才终于放开我，彼此对这个警告心照不宣。
暗自庆幸他不是我的敌人。
或许还能一用。
“你想进里面去，做什么？”
“找个人，但我不是会员。”
霍廷挑眉，忽然牵起我的手。
就那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但沈何晏已经不知去向。
我犹自踟蹰。
霍廷又问：“你要找谁？”
我想了想，“我姐。”
他随手招来一个工作人员。
对方很快报出了黎瑶所在的包间号。
我瞠目，“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别人当然不可以，但你是小老板娘。”
“这竟然是你的产业！霍家不是不允许涉足娱乐产业吗？”
“哼，霍家规矩多得很！我爸还让我不要爱上一个人，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商业伙伴。”
霍廷嗤笑一声，“但我向来不听他的话。”
后来回想，这或许算是他第一次向我表明心意。
只是隐晦到我根本没察觉。
因为我当时只想着快点找到黎瑶和沈何晏。
6
抵达黎瑶所在的包间门口。
我将手机藏在茂盛的绿植后头。
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录音笔塞在她的门角处。
按响后迅速躲进了斜对面的房间。
尖锐的火灾报警音突兀响起。
在空荡的走廊盘旋回荡。
几秒钟后门开了。
沈何晏护着黎瑶跑了出来。
将浸湿的衬衫和外套通通披在黎瑶身上。
自己则光着上半身。
在险情未知的情况下。
已选择将危险留给自己。
他保护我时也是如此。
谨慎又机敏，总能在危机发生的第一时间冷静处理。
却从未像此时。
急到忘了穿鞋，连如此蹩脚的把戏都没注意到。
眼看着他们跑远，我才从房里出来。
先将录音笔捡起来收好，再取出藏着的手机。
摄像头记录下了他们两个相携着从房里出来一起离开的全过程。
正脸清晰，姿态亲密。
尤其还衣衫不整。
只需要截出几张照片，就足以让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哪怕我明知道他们并没做什么。
黎瑶不是我。
她眼高于顶，对沈何晏又只是利用。
怎么会真的委身于他。
而越是如此，越衬托出我的愚蠢和可悲。
我麻木地摆弄着手机。
忽然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声厉喝。
“谁在那，是不是你搞得鬼！”
7
沈何晏果然反应很快。
我还没来得及离开，他就找了回来。
眼看着他再走几步就要越过我借以遮掩的绿植。
逃跑已经没有机会。
我蓦地攥紧手指，飞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下一秒就被一件尤带着体温的风衣兜头罩下。
人也被揽进了一个温柔宽厚的怀抱。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竟然是霍廷。
说话间沈何晏已经到了旁边。
“霍总，您怎么在这？”
我下意识绷紧身体，最大限度地缩进霍廷怀里。
胸腹相贴，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他似乎僵了一瞬，忘记了回答，被我掐了下腰侧才出声。
“当然是来消遣的啊！你呢，跟着黎珂来的，她人呢？”
沈何晏一时语塞，“……小姐她……”
“算了，我也不想听关于她的任何事。”
霍廷语气烦躁而恼火，手掌却藏在衣服底下来回摩挲我的后腰。
轻轻重重，左左右右地，一路从皮肤痒到了心底。
我忍不住挣动了下，再次引起了沈何晏的注意。
“这位是……？”
“怎么，黎珂拒婚让我颜面尽失，还敢干涉我找新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不不，霍总您误会了。因为方才的火灾警报疑似是人为，我才返回来查看的……”
“哦，已经问过这里的经理了，说是小朋友恶作剧，会对所有客人做出满意的补偿。”
沈何晏本来是怀疑我的，眼下被霍廷一番说辞堵了回去，只得忍下。
隔着衣服我多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
一时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期待。
三年时间，我们几乎朝夕相处。
他能认得出我吗？
直到脚步声匆匆远去。
我的心也彻底沉入了谷底。
翻涌起无尽的，对自己的嘲讽与鄙夷。
8
霍廷掀开风衣，轻轻托起我的脸。
“你搞这一出知不知道要害我赔多少钱，我还没哭呢，你倒哭上了。”
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胡乱抹了一把。
“你用的什么香水，呛死人了！”
“鼻子这么挑，刚才怎么没见你讨厌，就是故意找我的茬。”
霍廷无奈笑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
他比我大五岁。
我上幼儿园时，他已经跟着父亲学高尔夫了。
初中我去夏威夷旅行还要人陪，他却在学潜水拍鲨鱼。
高中毕业典礼上我演讲失误沮丧到快哭，他和校长在台下握手，接过捐赠新楼的证书。
霍廷似乎永远清醒而坚定，总是先于人前，成为灯塔甚至丰碑。
仰望久了就让人生出恐惧。
之前父亲告诉我联姻对象是他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排斥。
而今真正近距离接触他时才知道。
原来他的胸膛也是热的。
霍廷将一簇细小的紫色花束塞进我怀里。
“我的香水是定制的，主要原料就是这百里香，满院子都是，你来时没闻到吗？”
我举着花嗅了嗅，蓦地想起一件事。
半年前我曾出过一次车祸，原因是刹车失灵。
沈何晏为了救我险些丧命，我也因此对他彻底死心塌地。
后来他说是因为车子没有按时保养，那车也被我父亲一怒之下报废了。
但我曾在车轮上看到过几朵被碾碎的紫色花瓣，正是这百里香。
“还有哪里有这种花？”
“我建会所时引进的，不想被人模仿，就买断了这花在本市的渠道，只有我这有。”
我心下一惊，“能不能帮我调一下半年前的监控？”
霍廷自然是答应。
然后我就在屏幕里看到了。
沈何晏在黎瑶的指使下亲手弄坏刹车的那一幕。
霍廷从背后伸过一只手，覆住我的眼睛，“别看了。”
他语声平静，似乎并不惊讶。
我咬牙压下喉间酸涩，“你早就知道他俩有瓜葛？”
“这会所里的人来人往，怎么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想看我的笑话吗？”
霍廷轻啧一声，将我转过身来，手指擦过我红热的眼尾。
“黎珂，你讲点道理。就算我说了，你会相信我还是他？恐怕只会更讨厌我吧！”
“而且我不可能天天盯着监控，所以确实不知道他们联手害你。”
“但我现在知道了，就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9
霍廷带着我从后门离开会所。
刚拐过第一个弯。
就被等候多时的黎瑶拦住。
想必是听沈何晏说霍廷身边带了女人。
前来打探下情况。
我连忙俯身趴在了霍廷大腿上。
拉过风衣盖住上半身。
情急之下并未觉得这姿势有多暧昧。
直到车窗降下。
我清晰地听到了黎瑶倒吸冷气的声音。
“霍总好雅兴，只是这车上未免逼仄，不如和我换个地方聊聊。”
“不了，我正在兴头上，一时半刻撒不开手。”
霍廷仰头叹息，一派餍足模样。
手指缓慢探入我口腔，搅弄出些不堪入耳的动静。
我浑身都僵住，忽然被他戳到了咽喉，忍不住泄露出一声轻哼。
黎瑶顿了顿，轻笑出声。
“是我打扰了，稍后自当送上厚礼给霍总赔罪。”
她说完就退后一步，将路让了出来。
车子才刚驶出几米，我就收到了黎瑶发来的消息。
“我知道是你，黎珂。”
“既然你比我想象得还要下贱，那我就成全你！”
我怔了下，忽然想起她方才说的“厚礼”。
下一秒，霍廷的手机响起，弹出一条新通知。
刺目的红点如同火炭灼烧我的心。
不，绝对不能被看到。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仰头吻住了霍廷。
手指顺着他小臂摩挲过去，从他僵直的手中拿走了手机。
霍廷抿了下唇，“什么意思？”
我微微退开，故作娇嗔，“肯定是黎瑶给你发的消息，我要先看看她说什么。”
“好，那你读给我听。”
霍廷将手机解锁，闭眼靠在椅背上，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毫无防备的态度反而让我心生忐忑。
来不及多思考，又听到他开口。
“黎珂，聪明人要擅于抓住机会，而不是瞻前顾后。”
霍廷眼睛都没睁，却似乎已将我看了个透彻。
我咬了下牙，找到那封匿名邮箱发来的未读邮件，将它彻底删除。
然后打开微信，看了下他和黎瑶的聊天记录。
基本都是黎瑶单方面的示好，他几乎没有回复过。
我以霍廷的身份发了条消息给黎瑶，约她周末晚上面谈。
收到对方的回复后，我删除了对话，将手机塞回霍廷手里。
“黎瑶约你吃饭，不过被我一不小心给删了。”
霍廷笑笑，“真是不小心吗？”
我没应答，这个时候，装傻和吃醋才是最管用的。
“那你想我去吗？”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10
当晚我将拷贝下来的监控视频
连同在会所里拍到的照片。
一起交给了父亲。
父亲震怒，更多的还是失望和自责。
他念着旧情，一再宽纵姑息黎瑶。
却险些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气得当即就要收拾那两人，被我拦下。
请求他配合我两件事。
一是假装生气，将沈何晏从我身边调离，安排到黎瑶身边去。
二是暗示黎瑶，说有意让她嫁给霍廷。
父亲不明所以，但都按照我说得做了。
沈何晏被强行带走时，倒真有几分不舍。
红着眼睛对我叮嘱了许多，包括一些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习惯。
这样的温柔体贴，任谁都会觉得自己是被深爱着的。
而今却只是令我作呕。
黎瑶站在门外等他，其实是在向我示威。
她终于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抢走了。
我痛苦欲绝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极大程度地取悦了她。
而欲要一个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周末晚上八点，黎瑶出发去见霍廷。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还拒绝了沈何晏的追随。
自从沈何晏调离我，对她来说就失去了价值。
加之她又急着与霍廷亲近，只嫌弃他碍手碍脚，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恶劣。
我便抓住这一点，安排人绑架了沈何晏，伪装成是我父亲授意的。
说从黎瑶口中得知他拍了我的视频，如果不交出来就要了他的命。
视频的事只有他和黎瑶两个人知道，由不得他不信。
而对于黎瑶这种栽赃嫁祸，过河拆桥，借刀杀人的做法，他似乎也并不意外。
只是恨，生生将舌头咬出了血。
可就算被打断了一条腿，也坚称视频在黎瑶手里，他并无备份。
我看他不像说谎，才让那些人停手。
而后装作焦急赶到的样子，冲进去挡在他面前，用自己的命做威胁，才将他救下。
沈何晏看着我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忽然落下泪来。
他之前被打了那么久，都没哼过一声。
“珂珂，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擦干他唇角的血。
“虽然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生你的气，但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实在不行，我就跟你一起离开，什么我都可以放弃，唯独你是最重要的。”
沈何晏双臂都被卸掉了，根本抬不起来。
只能倾身将脑袋抵在我肩头，“我也是，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再薄情的男人，眼泪也是热的。
就像他再爱黎瑶又怎么样呢？
人在被贬低被侮辱被放弃和被解救被信任被深爱的强烈对比之下。
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而他也即将成为我对付黎瑶的新工具。
11
那些人将我从他身边拉开。
他下意识反抗，牵动了身上的伤，瞬间冒出一头冷汗。
在我的哀求下，有人帮他安上了一条手臂。
其实是给他机会，能够独自驾车去找黎瑶。
果然，沈何晏拖着一条断腿站起来。
表情扭曲，身形摇晃，脚下的鲜血蜿蜒成片，疼得头发丝都在颤抖。
却努力对我扬起一个笑。
“珂珂别怕，跟他们回去吧，别再惹先生不高兴。其他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我懵懂地点头，哭喊着让那些人带他去医院，被对方强制着带上了车。
转过街角，就停在一处隐蔽的大树下。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连接好的监视软件。
方才接触时，我趁机将一枚微型摄像头塞在了沈何晏胸口的纽扣下方。
眼下正传来摇摇晃晃的画面和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看到了我开来的车，打开门坐上去，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是家里司机打来的，说黎瑶的车子在路上出了故障，他要去送修，请沈何晏过去送一下黎瑶。
他自然是答应，很快发动汽车，朝着对方给出的地址赶过去。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
我又打给霍廷，“从现在起关闭你的手机，不要被任何人联系到。”
“你知道我有多忙吗，失联又意味着什么，严重的话是会影响股价的！”
“不是说好要帮我的吗？”
“总要给我些好处吧。”
“那你想要什么？”
“目前还没想到，先让你欠着，总归是你给得起的。”
霍廷语调上扬，说完后就挂了电话，生怕我反悔似的。
再拨过去，就已经关机了，动作倒是挺快。
几分钟后，沈何晏车速慢了下来。
我跟在他后头，远远看到黎瑶正站在路边，焦急地东张西望。
他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从旁边的路上绕了过去，装作是从后面追赶过来的样子。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沈何晏打开车门，几乎是扑倒到黎瑶面前，“瑶小姐……”
黎瑶尖叫一声，显然是被他吓到了，“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被人偷袭，打断了一条腿还卸了条胳膊，逼问我黎珂视频的事，还问我有没有同伙？”
“……你怎么说？”
黎瑶只是下意识反问，却被沈何晏当做是心虚，我甚至能听到他呼吸陡然粗重的起伏。
“我当然没有供出你，但我听他们说要通过技术手段追溯视频流出的设备，所以才带着伤赶来通知你的。”
“你快把视频和云端什么的都删了吧，千万别留下痕迹，否则万一查到你头上……”
黎瑶蓦地一惊，沉默的思考着什么，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几秒钟后，面色巨变。
我猜她一定是打给了霍廷，只有他是第三个知道视频存在的人。
而霍廷关机，单方面终止了约定好的会面，某种程度上也表明了态度。
——他对黎瑶有所怀疑。
就算是作为前联姻对象，我的不堪视频如果流传出去，对他的颜面也十分有损。
那么他这种有头有脸的人，要揪住幕后黑手，销毁视频，也是合情合理。
所以黎瑶不再怀疑，当着沈何晏的面，将保存的视频彻底删除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沈何晏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12
沈何晏被黎瑶送去了医院。
打来电话时，我正被霍廷拧着胳膊按在沙发上教训。
“你好大的胆子，都玩起绑架戏码了，不怕玩火自焚吗？”
“我安排得很周密，都是信得过的人，而且沈何晏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的。”
我的本意是我没什么危险，听在霍廷耳朵里却似乎变了味。
他放开我，扭身靠进沙发里，点燃一根烟。
“这么放心他？你还在喜欢他吗？”
“你怎么知道！”
惊讶出口我才觉得不对，谁会和未婚夫谈论喜欢其他男人的事呢。
但霍廷却不像生气，只是随意摇摇头。
“你走到哪里都让他跟着，上次一个慈善酒会，你不小心弄脏了礼服，去更换的时候，我就在隔壁，看都他帮你拉拉链。”
“后来他不小心撞到陈显，被踹了一脚，你气得要去找陈显理论，被你父亲拦住，最后还是偷偷在陈显的酒里加了烟灰……”
霍廷挑眉看我，眼底溢出些兴味，又像是藏着沮丧。
“黎珂，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是护短。”
我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关注我了，也早就看穿我对沈何晏的感情。
那他为什么还会答应联姻呢？
为了利益？但相比较而言，明显是我家高攀了；
故意与霍父做对？但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难不成是因为喜欢我？那更是荒唐得没边了！
圈里谁人不知霍廷喜欢性感风韵的，就连黎瑶去见他都会特意少穿两件衣服。
怎么可能会对我这种清汤寡水的类型感兴趣！
我暗暗点了下头，肯定了这种猜测，胸口迟钝地感到闷胀。
不知是因为这个结论，还是因为霍廷提到的，我和沈何晏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既然你知道我护短，当然也就明白，我今天对他下狠手意味着什么了。”
霍廷看了我许久，将烟掐了，略带滚烫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拉进他。
“我不会追问他对你做了什么，也允许你有自己的秘密。”
“但是黎珂，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信任我依靠我，任何事情都有我帮你解决，而不是自己冒险。”
上一个让我相信他的人还是沈何晏，结果也是他给了我最猝不及防又最深可见骨的一刀。
现在说这话的人变成了霍廷，我却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下巴处传来疼痛，是霍廷见我走神，手下故意用力，印出了两枚清晰的指痕。
“不要在心里偷偷拿我和他做比较，以后也是，一旦被我发现……”
我被他捏得不得不撅着嘴，口齿不清，“发现就怎么样？”
“就这样……”
伴随着一声叹息般的低语，霍廷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毫无征兆，更无理由。
像是把我当做他新得的玩具甚至所有物，随心所欲地对待。
我有些生气，启齿咬向他舌尖，反被他擒住，好一顿磋磨。
等到逃开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实在太超过了！
手机又响了一遍，我踉跄着站起身，被他拦住。
“你要去医院陪他了？”
这还说的，怎么有种被戴了绿帽的无奈和委屈。
“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啊，不给他们希望，怎么让他们彻底失望呢？”
“沈何晏和黎瑶都是。”
霍廷凝了我几秒钟，眸底逐渐涌起黑色风暴，将我困在其中。
“没想到你比我以为得野多了！”
“黎珂，这是称赞。”
13
去往医院的路上。
我一直反复回想霍廷那句话。
突然意识到，受伤害永远是让人变成熟的第一步。
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心机和狠绝。
或许是藏在骨子里的东西，被激发才显露出来。
那霍廷呢？他又对我隐藏了什么？
而当我意识到，我念着的人从沈何晏变成了霍廷时。
我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安。
恰好收到霍廷的消息，用词十分激烈。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憋屈，黎珂，你这跟让我出去卖有什么区别！”
临走前我让霍廷继续陪黎瑶演戏，必要时候可以给她点甜头。
“什么甜头，难道还要我献身啊？”
我看得好笑，努力安抚，“不用不用，只要让她觉得自己有希望成为霍太太就行。”
“陪讨厌的人演暧昧戏码，简直是工伤了，你必须补偿我！”
“好的，条件随你开。”
我收起手机，忽然想起霍廷说的，工伤。
言语间的鄙夷，让我痛快，又感到唏嘘。
被爱的永远有恃无恐，求爱的则多卑微隐忍。
正如霍廷之于黎瑶，黎瑶之于沈何晏，沈何晏之于曾经的我。
那他之前同我虚与委蛇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直到我在医院看到满身伤痕的沈何晏，心里再无半点波澜。
医生同我交到注意事项时，我也是心不在焉。
才终于明白那种感受——更多的是不在意和无所谓。
沈何晏睁开眼看到我，惊喜混着担忧，“珂珂，你还好吗？”
我走过去按住他，“你还是关心下自己吧！”
“我没事的，也不是第一次受伤，只要你没事就好。”
沈何晏努力扯出一个笑，在肿成青紫色的脸上显得可怜又滑稽。
眼中的期待十分殷切，大概是想唤我对他多次为我受伤的心疼和感谢。
我垂下眼，轻轻握住他的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也不要再让自己受伤。”
下一秒，沈何晏猛地坐起身，将我抱进了怀里。
他左腿还打着石膏，整个人拧成一个别扭的姿势。
明显扯痛了伤口，全身都疼得颤抖，却怎么都不肯放手。
“珂珂，你还在我怀里……太好了，像做梦一样，谢谢你……”
他语无伦次地反复说着那几句话，我以为他是刚醒来还意识不清。
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比谁都更清醒。
沈何晏只住了一周就闹着要出院，理由是我来回给他送饭太辛苦。
但我知道，他只是想尽快回到黎瑶身边盯着她，怕她再对我不利。
这样未宣之于口的真心，和从前那种舍生忘死的假意相比。
我分不出哪个更让人动容。
但我确定的是，我已经都不在乎了。
14
沈何晏告诉我陈显在和黎瑶暗中接触时。
我是很惊讶的。
陈显是陈家的私生子，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品行恶劣。
既没有集团的继承资格，名下也没什么资产。
只是个伸手拿钱花的纨绔子弟。
按说黎瑶应该没兴趣搭理他的。
“我听到过几次他们通话，陈显在跟黎瑶要钱，应该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
我挑眉，“黎瑶都给了？”
“给了，但她哪有那么多钱，都是四处借的，气得在屋子里砸东西，还不敢砸贵的，要留着卖钱。”
晚上见到霍廷时，他也说起黎瑶最近有些奇怪。
一开始只是对他感兴趣，恨不得黏着他，使劲浑身解数勾引。
最近却好像突然对投资更感兴趣了，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来钱的项目。
霍廷语带嘲讽，手指却一下一下点在我额头上。
“要我说她还是蠢，只要搞定了我还怕没钱吗，你说是不是？”
我机械地点头，心里却猜测她和陈显到底在做什么交易。
“我问你话呢，黎珂，你在想什么？”
“想陈显……”
霍廷立刻捏紧我下巴，“你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将黎瑶和陈显的事告诉了霍廷，他想了想，勾唇笑笑。
“难怪陈显最近才找上黎瑶，是因为看她跟我走得近了。”
“陈显之前想加入我的一个投资项目，被我拒绝了，后来就一直给我使绊子。”
“眼下多半是想利用黎瑶窃取我的商业机密。”
“可惜啊，他找错人了，应该找你才有用。”
霍廷俯身压下来，贴着我嘴唇厮磨。
“要是你，我肯定防不胜防！”
好像有瘾一样，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霍廷总是克制不住亲上来。
美其名曰讨些好处，实际上就是在做服从性测试。
或者说是让我再次明确彼此的关系，知晓自己已绝无反悔的可能。
一旦我显露出拒绝的意思，他就会变本加厉，是惩罚也是警告。
我不想自讨苦吃，又有求于他，便试着顺从和接受。
他就会很慷慨地，像奖赏宠物那般，给予我很多很多温柔。
其实霍廷并不是一个难懂的人。
身居高位太久，习惯了掌控和占有，喜欢服从和依赖。
但他偶尔冒出的这些似是而非到令人心动的话。
我却不知该如何招架，只能沉默。
他就又不高兴了，用犬齿咬我的舌尖，直到血腥味弥漫了彼此的口腔。
像极了那种咬到猎物就不死不休的野兽。
15
我打听到陈显周末会去参加一个朋友的接风宴。
便让霍廷把黎瑶约到了同一家餐厅。
然后推着沈何晏，伪装成偶遇。
意料之中的，黎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我的大好机会。
尤其在看到霍廷流露出对我的嫌恶之后。
立刻拦住了我仓皇逃离的脚步。
“跑什么，你也知道丢人啊！”
“一个断了腿的保镖你还当宝贝呢，走哪都伺候着，但你别忘了他现在归我了。”
“还有你的未婚夫，现在也是我的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宣布婚讯了。”
黎瑶满眼得意，华丽又尖细的美甲几乎戳进我眼睛里。
然后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扬声邀请我们过去同桌而坐。
我被她掐着手腕拒绝不了，只好低眉顺眼地推着沈何晏过去。
霍廷将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什么人都配和我坐一桌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黎珂，但她毕竟是我妹妹，就当给我个面子，好吗阿廷？”
“我没说她。”
沈何晏顿了下，转着轮椅去了旁边桌坐着。
我给他倒了杯水，又点了份套餐，才回来坐到了霍廷对面。
下一秒，光裸的小腿就贴上一只冰凉光滑的皮鞋尖，缓慢地来回蹭动。
我僵了下，抬眼看向霍廷，他垂着眼正吃菜，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
“黎珂，你还敢看！”
黎瑶低呵一声，忽然端起面前的红酒狠狠泼到我脸上。
“我好心给你面子，你却还不安分，看来你吃得苦头还不够！”
她声音很大，显然是故意引人来看我的丑态。
这样高档又知名的餐厅，不乏圈子里的熟人，很容易被看到，就又是一场笑话。
我抹了把脸上的酒渍，低着头冲进了卫生间，扯了张纸巾快速擦着衣领。
听到背后传来落锁的声音，从镜子中看到霍廷阴沉的脸。
他上前两步，从背后箍住我的腰，力道大到要将我勒成两截。
“你推着他，还给他端水，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还要喂他吃饭给他擦嘴啊！”
我呼吸有些困难，用力掰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捏进手心里。
“只是演戏啊，我们说好的，你不也是吗？我都知道，所以我就不生气。”
“你那是因为根本不在乎我！”
霍廷声音低哑，带着陌生的气愤和委屈冲进我耳道，让我忍不住打颤。
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生气，是因为在乎我，那这幼稚的表现是在……吃醋？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被他咬住耳垂，“还敢笑我？”
“黎瑶不让我看你，就拿酒泼我；你不让我笑，又打算怎么欺负我？”
霍廷的呼吸瞬间重了些，显然对黎瑶的行为十分恼怒。
但眼下对我也不遑多让，低头在我颈侧舔吻着，时不时轻咬一下。
“你别……会留下印子的，霍廷！”
“你怕谁看到，沈何晏吗？那我偏要给他看！”
最终霍廷还是在我耳后留下了一枚新鲜的吻痕。
我不得不将扎起的头发披散下来，才堪堪遮住。
等他离开五分钟后，才慢慢走出卫生间。
经过小阳台时，看到黎瑶正在和陈显拉拉扯扯。
16
我从背面绕过去，躲在墙后听他们说话，
“你疯了，没看到霍廷也在吗，还敢堵我？”
“谁让你躲着我的，再不给钱，我就把你赌博的事说出去！”
“随便，我早就受够你的要挟了，我们这样的家庭，赌博输点钱算什么大事！”
“别人当然不算，但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养女，否则你怎么不敢跟你爸要钱，连赌债都还不起！”
“再说了，你敢让霍廷知道吗，他知道了还会不会要你？”
黎瑶大惊失色，连忙去捂陈显作势要大喊的嘴，被他舔了下手心，满脸屈辱。
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最后还是只能求饶，答应尽快筹钱给他。
陈显得意地笑，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才摇晃着离去。
黎瑶又气又急，粗暴地扯着头发跺着脚，看上去几近癫狂。
人在绝境之下，往往都会铤而走险。
如此正是给黎瑶下饵的好时机。
我又躲了一会才回去。
只剩下沈何晏还在等着我，霍廷和黎瑶已经离开了。
他坚持要自己转轮椅，走得却并不顺畅，突然一个卡顿，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就滑了出去。
我弯腰去捡，顺手捋了把散落下来的头发。
起身后，对上沈何晏苍白又木然的脸。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伤口又疼了吗？”
“……不，没有。”
沈何晏对我扯出一个笑，眼神仓皇躲避着，抠紧轮椅的指尖不断发着抖。
我纳闷地摇头，蓦地想起他方才那个位置……
或许是看到了我耳后的吻痕！
却又装作看不到，忍着不问。
我突然又有点看不懂沈何晏了。
下到停车场，我让他在原地等着，我去将车开过来。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被人从后捂住口鼻，拽到了一旁。
陈显笑声阴鸷又兴奋，“黎珂，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啊！”
我戒备地后退，“你想干什么？”
“叙叙旧而已，比如讨论一下你当初为了一个下贱的保镖是如何整我的！”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陈显竟然还记着，当真是睚眦必报，如同毒蛇一般阴险又难测。
我不敢同他硬碰，一边后退一边示弱，“当时年纪小不懂事，陈哥别同我计较了。”
“你都叫哥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这样，你陪着哥一起去玩玩，这事就一笔勾销了。”
陈显说着就来抓我，我尖叫一声，仓皇后退，瞬间激怒了他。
眼见着他的巴掌就要落在我脸上，忽然被人狠狠撞倒在地。
“珂珂，快跑！”
沈何晏扑上去抱住了陈显的腰，从轮椅上摔落在地，被对方一下接一下踹在伤腿上。
我几乎听到了他骨肉重新撕裂的声音，他却只是咬着牙，死扣着双手不肯放开。
鲜血顺着支具缓慢落下，在地板上拖拽出斑驳的血痕。
这场景似曾相识。
是我对沈何晏最初的心动。
此刻却只剩一声叹息。
何必呢？
在做了那样伤害我的事之后，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弥补，还是真的对我有情。
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是以为纸能包得住火，还是觉得我们能这样互相装傻继续走下去？
都不可能了。
如果我爱你，就不可能原谅你；如果我原谅你，就代表我不再爱你了。
所以沈何晏。
我们此生再也无解。
17
霍廷赶来时，陈显已经先一步逃了。
沈何晏倒在血泊中，急促喘息着，朝我伸出手。
被霍廷先一步握住，将他扶起来，交给手下送去了医院。
我怔怔站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被霍廷抱住，悬着的心才忽然落了地。
终于确认，我重新拥有了想依靠的人。
缓慢回抱住霍廷，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好，呼吸压抑得急而重。
“怎么，生气了吗？我没有心疼他，这是他自愿做的，也是他欠我的。”
“我是怪自己没有及时出现，竟然让他抢了先！你明明恨他，又被他救了，心里该多纠结！”
我怔愣了下，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读懂霍廷的言外之意了。
“但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了，霍廷，沈何晏对我来说，已经不具备任何意义了。”
霍廷缓慢松开我，仔细打量我的神色，半晌又将我重新拥进怀里。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资格怪别人，更没资格要求你什么。”
“你当然有资格，你是我的伙伴，我的未婚夫，是我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那些曾被他期许和强调的事情，终于经由我的口说出，像是宿命的轮回，又像是注定的答案。
霍廷蓦地红了眼，僵硬地别开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陈显那孙子，等我弄死他的时候留口气，算是感谢他让你说出了我想听的话。”
我忍不住低笑，恐惧和慌乱尽数散去，将我刚冒出的计划告诉了霍廷。
陈显觊觎他的项目，必定会逼迫黎瑶出手。
黎瑶受制于他，首先肯定是想抓牢霍廷做靠山，然后再图谋项目。
于是我便让霍廷提出，只要黎瑶将父亲的标书偷出来给他，帮他竞标成功。
就立刻和她订婚，还会将那个项目交给她来打理。
这对黎瑶来说，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我赌她一定会上钩。
果然，黎瑶在几次踩点和打探之后，潜入了父亲的书房，偷走了那份关乎公司命运的标书。
被我一早安置好的摄像师记录下了全过程，然后交给了父亲。
即便知道是圈套，父亲也依旧痛心，没想到黎瑶竟然真的会背叛他。
对她的最后一丝亲情和不忍，也终于被消耗殆尽。
霍廷拿到标书后，承诺黎瑶会在三天后的公司周年庆上，亲口宣布婚讯。
并且将已经做过手脚的项目书给了她。
只要陈显上手，就注定血赔，届时自然会把这笔账算到黎瑶头上。
一切都是黎瑶想要的，最终都会变成她的催命符。
我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黎瑶在一楼走来走去。
兴奋地指挥着佣人收拾布置，为霍廷不久后上门提亲做准备。
忽然觉得唏嘘。
黎瑶原本可以度过很富足又幸福的一生。
却偏偏被虚荣和贪婪所缚，最终走入万劫不复。
18
霍氏的三十周年庆，可谓是商圈盛事。
有头有脸的大佬基本都会到场祝贺，规格堪比一场高端峰会。
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和行业新秀到处托人托关系，挤破了头也要来参加。
加之曾有传闻说霍家新生代掌权人霍廷会当场宣布婚讯，更是吸引来了诸多媒体。
当天，我陪着父亲一起出席。
出发前因为礼服的事，黎瑶和我吵了几句，就独自先走了。
实则是打算独领风骚。
毕竟她可是今晚的主角。
只不过霍廷却一反常态，表现得像是与她并不相熟，手下更是几次将她驱离霍廷身边。
黎瑶不解又气恼，躲在角落喝闷酒，安慰自己等婚讯宣布了就名正言顺了。
就这样满怀希望地等着，直到酒会接近尾声，霍廷终于走上台，她才猛地窜起。
兴奋地整理头发和礼服，几步路走得摇摇晃晃。
听到霍廷客气地同众人道谢，说了一些场面话，最后才说自己要订婚了，对象正是……
黎瑶一只脚都迈上了台阶，被霍廷后一句话生生钉在原地，如遭雷劈。
“黎氏的小女儿，黎珂！”
众人欢呼鼓掌，我松开父亲的手臂，由霍廷牵着，缓步走上台阶。
经过黎瑶身边时，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忽然一把抓住我。
“你上去做什么？霍廷的结婚对象是我，是我！”
霍廷推开她的手，表情冷淡，“黎小姐，这不是你胡闹的场合，还请顾及两家的颜面！”
“我没有胡闹，是你说要娶我的！你明明不要黎珂了，你要娶的是我啊！”
“我和黎珂自幼相识，我亦钟情她多年，向黎家求娶的也是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瑶尖叫出声，“不，你明明说过只要我把黎氏的标书偷拿给你，你就娶我的！”
周围一片哗然，都被这话惊得不轻。
“我从未要求你这样做，况且我已经退出了城西地皮的竞标，要你家的标书何用？”
“黎瑶，我看在珂珂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再出言诽谤，小心我送你去吃牢饭！”
父亲适时出声，“公司的标书一直好好存着，昨天才递上去，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了，还不赶快滚出去！”
说完又向众人解释，“我这个养女精神有点问题，让各位见笑了，以后我会多加管束的。”
黎瑶踉跄着后退，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又哭又笑着，狠狠推倒了香槟塔，疯癫着跑走。
工作人员上来，很快处理好地上的狼藉，重新安置好一切。
众人又恢复之前的推杯换盏，无人质疑霍廷，更无人在意黎瑶的痛苦和来去。
与她所期待的大相径庭，她所获得的只有鄙夷或漠视。
对于她来说，这大概比杀了她还更痛苦吧。
我端着杯香槟缓慢喝着，被霍廷从后拥住。
“大喜日子不笑一下吗，霍太太？”
“那你不具体展开说说钟情和求娶的事吗，霍先生？”
霍廷手臂一顿，下巴压在我颈窝，像是要找个地方躲进去。
“你五岁时来我家玩，我打高尔夫差点砸到你，你哭得都打嗝了，还跟我说没关系……”
“我记了很多年，一直默默关注你，等你长大，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一定就是我的。”
“直到我发现你喜欢上别人，我后悔极了，又想着只要你开心就好。可惜，他让你哭了。”
“我没办法把你交给任何人，只能将你重新找回我身边，因为我知道，没人比我更爱你。”
霍廷少见地显露出几分少年意气，说着最纯真也最坚定的誓言。
我转身靠进他怀里，将眼泪浸在他胸口，“我相信你，以后也会爱你，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没有应声。
霍廷用一个颤抖的吻给了我答案。
19
直到酒会结束。
都没再见到黎瑶的身影。
倒是本该在医院的沈何晏出现在酒店门口。
穿着病号服，拄着拐，形容憔悴，与周遭的华丽格格不入。
见着我，踉跄着上前，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
“我看到新闻了……是真的吗，你要嫁给霍廷了？”
我点头，“是，婚期定在半年后，我二十五岁生日。”
“那你……”
“我是自愿的，我爱上他了。”
省去前因后果，省去质问与解释，我直白地说出缘由，并不去想沈何晏该如何接受。
那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霍廷站在远处抽烟，并没过来打扰，只是频繁的小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不耐烦。
一想起这人深藏的情意和拧巴的表现，我就觉得好笑又心疼。
不舍得让他再等，抬步走过去。
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大灯一晃而过，我听到沈何晏一声大吼。
“珂珂，小心！”
黎瑶扭曲的脸上满是恨意，驾驶着汽车迅速逼近。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我甚至还回头看了下霍廷所在的位置。
还好，黎瑶针对的人不是他。
那如果我死了，霍廷会爱上别人吗？
最好不要，新鲜出炉的誓言，至少也得热乎几年吧。
算了，还是要吧，霍廷等了我这么多年，不该再继续孤独下去了。
但一定要严惩黎瑶替我报仇！
刺耳的刹车声惊散我的思绪，下一秒，我才发觉自己被推了出去。
沈何晏被撞出几米远，重重落地，正一抖一抖地吐着血。
艰难地侧头看向我，眼睛被鲜血糊住，嘴唇翕动，无声无息。
“珂珂，别怕。”
我挣扎着爬起，跑到他身边，双手伸出又顿住，无从下手。
“你早就知道了，视频的事，对吗？”
“那天绑架我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吧，你平时连打雷都怕，那天握着我的手却一点都没抖。”
“黎瑶救过我，我曾发誓报答她，最终却欠了你，也欠了自己。”
“明明你在我怀里时，我那么满足，哪怕当时不知道是喜欢，我也依旧……”
“其实视频是AI合成的，如果真的曝光了，我会出面澄清，哪怕进监狱。”
沈何晏逐渐失去力气，话说得像叹息。
“珂珂，我不是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喜欢很珍贵，是我不配。”
“……永远不要……原谅我。”
霍廷将我拉起来时，沈何晏已经没了声息。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直到救护车和警车赶到，将他和黎瑶都带走。
世界仿佛一下子空旷下来。
心却好像被填得满满当当。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我不由地握紧霍廷的手。
幸好我还活着，幸好我还有他。
霍廷的眼泪落在我手背。
随即而来是颤抖的吻。
“吓死我了，黎珂，我差点就失去你……不可以。”
“不会的，一切都结束了，但我们才刚刚开始。”
就如同这人间春色，总会过去，但又会再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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